她此刻头晕眼花,心速极快,快到浑身都在哆嗦,撑着手缓慢抬起头,那人用着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正拿着书放在膝盖上,视线渐渐上移,只见一条棱角分明的下颚线,鼻梁挺拔,她抬眼一望,迎上那双深邃乌黑的桃花眼,如黑暗悠长的深渊透着股寒意和冷漠。
是他!
“王爷,您没事吧?”
外面侍卫的声音打破了两人对视的僵局。
他轻嗯一声,淡然道:“上路吧。”
原来那个被自己坑了一次,还扇了一耳光的纨绔子弟是靖王!
陆绾已经紧张到不知所措,而那人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今日那眼神又冷又刺骨。
他刚说的那几个字让陆绾有很不好的预感,还没等自己开口,那人一脚便踩在她胸口上,萧彦北俯身靠近,那眼神像是要把她活吃了一样,“你是谁?什么时候上的车?”
他脚上没有用足力气,但总归有些力道,踩得陆绾青筋暴起,她下意识的用双手抱着那只脚,所幸脸上还贴着面具,慌张道:“王爷,小人阿才,小人,小人是来送药的,有些乏了,便钻到您车上躺了一下,小人知罪,请王爷饶命。”
萧彦北看着满脸通红的脚下之人,看到她下巴处有点起皱的皮肤,便用白皙的手指摸着那道疤痕,陆绾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他捻着手指,松开脚提起她的领口坐立起来,从疤痕顶端一把撕了下来,一张清秀柔嫩的脸和一双好看无辜的杏眼出现在面前,瞟了一眼雪白的颈部,没有凸起的喉结,两耳还有耳洞。
“既是女人,为何要装扮成如此不堪模样,不男不女,有何企图?”萧彦北背倚靠在车身,一脸不屑。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自己的真面目立刻暴露在他面前,以为他要治罪,可这眼神和语气分明像是不认识一样。
“我……”
“你说你是来送药的,”他见陆绾半天都开不了口,收起书本,哼哧一声,“本王就只让王大夫瞧过,他铺中的药童早已亡故,也未曾听说有收其他药童,而你既知这马车是本王的,小小药童哪有如此的胆子上来,上来后又为何一开始不出声,还是说你是想借这马车进城?”
她还是试探性地问道:“王爷,我们见过?”
萧彦北眼神凌厉地看着她,“你觉得这般套词能让本王放了你?”
虽在山中,但来往趣事也常收集来听,倒是听过关于萧彦北的一些传言,他是皇上最器重的一位皇子,可孤僻冷傲,但查案的能力不容小觑,因陈贵妃薨逝一直在外给他母亲驻守陵墓三年,如今期满回京。
陆绾抿着有些干裂的唇,来不及细想之前他的行为,此刻只想掩饰自己的身份,声音有些颤抖,“我,我是那药童的堂妹,回乡替哥哥探望王大夫。”
“还敢胡诌,”萧彦北哼哧一声,甩手将她挥倒在地,“那药童是个孤儿,哪曾来的堂妹。”
这倒让陆绾出乎意料,一个小药童的身家背景都能调查的一清二楚,这王爷果真多疑。
马车骤然停下,“马车里面是什么人?”
“大胆,靖王的车也敢拦,难不成钦犯会藏在王爷车上吗?”
陆绾立马下意识往后挪动了几步,眼睛死死地盯着车门口。
外面侍卫连连请罪,立马放马车通行。
萧彦北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有些慌张地陆绾,“你这般紧张,难不成你就是灭兵部尚书满门的凶手?”
“我不是,”陆绾听到此处情绪激动,语气坚定,带着一种不容污蔑的眼神回击着,随后语气压低,“我不是钦犯,我没有杀人。”
她咬着嘴唇,吮吸着鼻头,“我只是……”
“只是什么,”萧彦北打断道,眼睛落到她手上,“手虽很白嫩,但清洗过多,手指有脱皮,只有仵作才会经常洗手,才可能会有此特征,”又瞟着她的鞋面,“鞋底沾有特质的紫砂土,这一带都没有,只有山上才有,住在山上又是仵作之手,还说你不是朝廷钦犯陆绾。”
“王爷错了。”
“噢?那你倒说说本王哪里说错?”
陆绾跪坐在他跟前,一本正经道:“我确实名为陆绾,但却不是朝廷钦犯,我不是,我爹也不是,我一定会亲手找到诬陷之人。”
萧彦北不禁觉得好笑,清咳一声,“好大的口气,不知该说你是天真还是愚笨,你以为你的三言两语能让本王信你?”
“王爷,”陆绾有着有些沙哑的嗓子喊着,“您不也是回来寻真相的吗?”
在陆海和兵部侍郎通信的信笺中,好似大致提及过萧彦北还有一个同母年仅十二岁的弟弟,也是在宫中纵火自焚,宫中严锁消息,怕引起京城人心惶惶,便只说皇子染病殁了。
陆绾开始并没有想起这段话来,直到看到萧彦北很爱惜他手上的那本书,那是一本故事集,包裹的很精致,还怀揣在胸口,料想那可能是他胞弟所送。
萧彦北那双冷到刺骨的手紧贴着陆绾的脖子,带着狠意的眼神像刀子一样直逼她的心脏,“陆绾,你当真不怕死?”
她的脖子只感觉到冰凉并没有压迫感,陆绾用那双灼热的手拽着他的手,她突然变得很镇定,“我怕死,所以才要回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陆姑娘懂些仵作技法,见得鬼魂多了你不怕死得更快?”
“怕,可死人哪有活人更让人害怕,往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王爷知道我的身份后不是也没有将我就地裁决吗?”陆绾此刻在赌最后一丝侥幸,赌赢命暂时属于她,赌输会成为悬案的背锅之人。
马车已经进城,周围传来人群的喧嚣声,哪怕案子悬在头顶,哪怕会担心有下一个受害人出现,可他们的日子依旧要继续过着,都在抱着侥幸指望着朝廷能早日捉拿犯案之人。
“王爷,靖王府到了。”
陆绾手上的温度融进萧彦北冰冷的手背,他很不自在的松开了手,冷冷道:“你觉得你赌赢了?”
车门缓缓推开,马车侧方立着一个登脚板凳,侍卫仆从都在外面等候着。
萧彦北弯着腰走出马车,一个侍卫扶着下了车,他冷不防的背对着马车说:“里面还有一个,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