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贵妃的宜兰宫在皇上的勤政殿的西方偏北一点的位置,是整个后宫离勤政殿最近的宫院,比东侧皇后的凤仪宫还要近上许多。萧擎宇从勤政殿走到宜兰宫用时不到一刻钟。
先头早有内侍来通传过,宜兰宫宫门大开,萧擎宇走了进去。当然别指望贵妃娘娘来迎驾了,去年冬天萧擎宇见谢贵妃一身薄衣站在风雪中迎驾,可心疼坏了,便免了她迎驾之礼。果然她再也没有出来迎过他,不管外面是什么天气,风和日丽还是刮风下雨。
“恭迎皇上。”宜兰宫的宫人们跪了两排。
“你们娘娘在做什么?”萧擎宇抬手让宜兰宫的掌事太监赵泉起来回话。
“回皇上,娘娘歇了午觉刚醒,这会儿正在作画。”赵泉跪着回完话才起身。
萧擎宇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等他跨进宜兰宫的正殿,宫人们各自起身散去,去做自己的事了。
宜兰宫里寂静无声,萧擎宇离了正殿去偏殿,东偏殿被谢贵妃用来做书房了,一般她会在那里作画。
谢贵妃有两大爱好,一是赏花,二是作画。
萧擎宇进了偏殿门,谢贵妃便放下笔给萧擎宇行礼。谢贵妃就是这样,给她免掉的礼,她绝对不会多行一次,但是别的礼,她半点不会少。当然,笑脸是没有的。
“给皇上请安。”谢贵妃行的礼真的非常标准,身子福到什么程度,头低到什么角度,手放在什么位置,半点差错都没有。
萧擎宇来的路上想着今日我也不给她笑脸瞧,然后拿雪莲吊着她,且看她如何,会不会服个软,撒个娇。可他一见到谢寒汀本人,就全然忘记了,上前牵起谢贵妃的手,嘴角带笑,双目含情,温柔地唤着:“寒汀。”
谢贵妃不记得从什么开始,皇上竟不再叫她封号,也不叫爱妃,而是叫她名字。叫名字叫名字吧,谢贵妃淡淡地应了声:“皇上。”
萧擎宇一见到谢寒汀就把他在勤政殿的牢骚以及来的路上想好的策略给忘了。他一手牵着谢寒汀的手,另一手朝刘宝顺勾了勾,急着献宝。
刘宝顺忙捧着盒子上前。
萧擎宇接过盒子就准备往书案上放,被谢寒汀给制止了。
“皇上,臣妾的画,墨还没干呢。”谢寒汀说道。
萧擎宇手一顿,发现自己真的差点把盒子放到谢寒汀的画上。他忙给谢寒汀一个歉意的眼神,将盒子放在了一旁。
“寒汀,你看。”萧擎宇亲自打开盒子。
谢寒汀看到两珠雪莲,确实是喜欢的,当即谢恩道:“谢皇上赏赐。”
“诶~~都说了好多次了,这是赠送,不是赏赐。”萧擎宇纠正道。
有什么区别?谢寒汀心道。
“喜欢吗?”萧擎宇的话比三月里的春风还要温柔几分。
“喜欢。”谢寒汀的回答平平淡淡,比冬日的雪暖不了几分。
好在萧擎宇已经习惯了,起码当着谢寒汀的面是习惯的。
“喜欢就好。”萧擎宇温柔地看着谢寒汀,希望从谢寒汀脸上看出点笑意来。
谢寒汀当然不会笑,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她今日穿着月白色的袄子,梳着极简单的发髻,未见钗环,未施粉黛,和那两朵雪莲素净得相得益彰。
萧擎宇见状只好把眼神落到谢寒汀的画上,带着三分惊喜说道,“原来寒汀在画前几日朕送你的墨兰。”
“嗯。”谢寒汀回道。
“画得不错!寒汀的画技进益了。”萧擎宇随口夸道。
“是吗?”谢寒汀也看着自己的画,“哪里进益了,臣妾看不出来,请皇上给臣妾指点指点。”
“额……”萧擎宇一时语塞,其实谢寒汀的画画得真不怎么样,他总不能夸墨黑吧……
谢寒汀看了眼萧擎宇,心里明白了,皇上果然瞎说的,皇上嘴里能有什么真话?
谢寒汀的面色竟又冷了几分,萧擎宇都觉得有点凉飕飕的了。
萧擎宇心里也有点气自己,既然都说出她进益了,就随便再夸两句不就好了,比如用墨更老道了,下笔更流畅了,实在不行还能夸她画得像!怎么关键时候就说不出口了呢!不怪她一个笑脸都不给自己!夸人都不会夸。
萧擎宇铩羽而归。若是起居注上写今日皇上的起居,这一段应当这么写——皇上赠予贵妃娘娘雪莲两珠,茶水未吃到一口,笑脸没得到一个,西北风喝了一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