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听完张大伴儿的汇报后,持续了一天好心情的方瑾,心情立马不美丽了。
肉嘟嘟的小脸阴沉的仿佛能拧出水,语气狠戾:
“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定是那帮人没用心伺候!明明朕陪着她时,她都很开心的。”
他正烦闷的厉害,宫里的人一个个都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皇上,老奴倒是觉得,洛英姑娘没准是想家了。”
“想家?”
方瑾嗤之以鼻:“不可能!”
“朕听她提过她那个家,爹娘都没了,就一个烦人的老婆子,穷的饭都吃不上还要去别人家借。跟宫里怎么比?”
张大伴儿小心翼翼提醒:“再穷再苦,那也是自幼长大的地方。人嘛,总是念故情的。”
“朕不管,你去想办法,要让她觉得宫里比她家好才行。再也不许想家,也不许闷闷不乐。”
又想起什么似的:
“宁墨是怎么回事?”
“哦。”张大伴儿早就想好了说词:“老奴打听过了,宁公子长这么大,还没出过皇城呢。想必,是多嘴的丫鬟提起,洛英姑娘随口接了句话罢了。”
“提他?”
方瑾不解:“宫内女子,提一个外臣做什么?”
张大伴儿望着只有六七岁的小皇上,当然没法说那是因为皇上您还年幼,宫内女子们只能将一颗芳心寄托在了英俊潇洒,才学八斗的宁公子身上。
“想必,是因为宁公子画的一手好画吧,不少人都想求个墨宝。”
方瑾疑惑:“宁墨的画画的好吗?怎么没听宁尚书提起过。”
“是,宁公子的人物画的,乃是京中一绝。皇上读圣贤书,习贤君道,自是不关注这些的。”
方瑾顿时来了兴趣。
小短腿一使劲儿就从龙椅上蹦下来,围着墙上挂着的字画开始一一鉴赏起来。到最后,一指《美人图》:
“宁墨与唐寅类比,谁更出色?”
这可难倒人了。
一个是太师府的公子,说他不好,日后岂不是得罪了权贵?
一个是留史的大家,说他不好,岂不是扪心说瞎话?
张大伴儿不疾不徐,谦和的很:“唐寅的画,大气磅礴。宁公子的画,清隽秀逸。各有千秋,各有特色。”
得,这就是谁都不得罪。
方瑾显然很不满这样的回答,想了想:“那你说,我叫宁墨来为洛英画一幅画像,如何?就挂在....”
胖嘟嘟的手指环绕一圈后,最终还是落在了《美人图》旁边的位置:“就挂在这儿吧。”
张大伴儿看了一眼将要被替代的作品,为米芾深鞠一把老泪。
“皇上说的是,那老奴亲自去请宁公子。”
方瑾一口答应:“既然你要出宫,便去热闹的街市沿途瞧瞧,看可有什么吃食,玩物,是宫里没瞧过没见过的,多弄些回来给骄阳殿送去。免得叫她再想家,再不开心。”
张大伴儿称是,一面命小黄门去通知洛英这个消息,一面急匆匆换了衣裳出了宫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羲和宫内,气氛一片祥和。
李婉看着下面长跪不起的少年,心疼得紧,用眼神已经偷瞄左侧三遍了。无奈李明华闭了眼,若非手中念珠还在捻动,她差点以为是睡着了。
五月艳阳,天儿也逐渐暖和起来。羲和宫殿前的巨大香炉焚烧着檀香,温度让人忍不住流汗。
终于,李婉忍不住了:
“姑母,延秀九死一生,好容易回来,您好歹让他先起身,以免跪坏了身子。”
浓浓担忧,哪里还是面对方瑾时那个冷若冰山的模样?
李明华不为所动:“为了个庶女,宁可不要李家的荣耀,这种人,不配为我李家子孙。”
“姑母,是宁家那个庶女勾引延秀,他又何错之有?”
长跪的少年突然出声:“姑母,妍儿心如素简,乃是我一厢情愿。此次北行,我也只求见她一面,并无破坏与北魏盟约之意。”
“你还不给我闭嘴!”
李婉又气又恼:“但凡你父亲还在世,我早就再送几房妾氏,规劝他多生几个子嗣。也省得为了你成日里气的我与你姑祖母辗转难眠!宁妍一介庶女,怎能做我李家当家主母?你猪油闷了心,这里头也全然并无她的撺掇。”
李延秀直挺胸膛,面不改色:“姑母莫要再冤枉她,此事皆是我的错。如今我既已回来,自愿领罚。”
“好!”
李明华睁开眼,厉声道:“好一个自愿领罚!”
以往慈爱不在,她的目中,是浓郁锐色,如鹰隼般盯着自己这位侄孙的眼睛。
“李延秀。你自出生以来,便过的是人上人的日子。为何?你想过吗?”
李延秀面露愧色:“因为我是李家长孙。”
“错!你不仅仅是李家长孙,你还是李成松的儿子!”
李延秀没有做声。
“你父亲,身为李家长房,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恃宠而骄。相反,他四处征战,履立军功,将李家的地位,立于不败之地。才三十岁,就为国捐躯,战死沙场。而你!”
李明华满是怒气的目光,令李延秀心虚,低下了头:
“而你,因为是遗腹子,还未出生那一刻,就万千宠爱集一身。亲王,皇子,哪一个有你自在?又哪一个有你舒心?
你享受了李家带给你的荣耀,却从未有人苛责要你承担身为李家人的责任。斗诗赛马,饮酒博乐,这些都算了。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为了一个女人,宁可舍弃李家的荣耀,宁愿至你亲人不顾,也要一意孤行。
李延秀,若是你当真过不了女人这一关,李家长孙这个身份,你不要也罢!”
“姑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