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悬在半空中的明微都因分神,没看清怎么回事。
冰蓝色的光芒乍起乍落,众人回过神来时,持剑的外门弟子已经被一柄剑架住了脖子。
那剑仿佛一块冰雕成,通体晶莹,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冰蓝色光芒。剑身细细的,像话本子里柔弱无骨的女子歌舞时用的绣剑,没有任何的杀伤力。持剑的人也高髻云鬓,簪凤钗,垂流苏,手挽披帛,广袖长裙逶迤铺在地面。
她笑盈盈的,眉目温柔,声音也一如既往地细细弱弱:“这位师兄,难道没人告诉你么?我是孤魂,碎绮也确实是凡铁废剑,不过,传剑堂都是筑基期以下的弟子,还未炼成不坏之身。”
持剑弟子已经傻了,心跳狂跳,说不出是为什么,只是双眼定定地看着她,一动也不敢动。
“我确实没有实体,但并非握不住剑。”
碎绮的剑尖滑到持剑弟子的脖子上,持剑弟子浑身都颤抖起来,被迫仰头,喉结艰难地滑动了几下,不知说什么才好。
“你碰不着我,我——却可以杀你呢。”
手腕一送一顿,君云霄歪头笑了一下,温软又娴雅,仿佛一朵临风缓缓绽开花瓣的粉色牡丹。
持剑弟子感觉那冰冷锋锐的剑尖就在自己脖子上滑动,刺痛传来,吓得他几乎失声尖叫。他双腿不住地打战,发软,又不敢瘫在地上,唯恐这一坐下去,那剑尖就错了一分,戳进自己的喉咙里。
君云霄就在他的颤抖里,用碎绮的剑尖在他脖子上,自下巴至领口,划了一道细细的血线,最后剑尖在他喉结下方点了一点。
那条殷红的血线,再度刺痛了明微的眼睛,视线一花,仿佛他身处的不是云烟缥缈的昆仑山巅,而是凡界京城的某间房子里。
他身负重伤,躲在角落里残喘,捂着伤口,压低声音嘶吼:“我叫你走!云大小姐,堂堂相府千金,竟如此不知廉耻,与男子独处不避讳,撵都撵不走吗?走!快走!”
“我不走。”女子垂首摇头。
微弱的月光自窗外照进来,恰入她的眼,映出一片莹然的水光。
那是她心疼他而泛起的泪。
“你不必因为心急便恶语相向,你若舍得,骂我一声‘滚’,我立刻便走。明微,你舍得么?”
怎么不舍得!他在心中暴喝,捏紧了手指,几次要将那个字冲出口,却怎么都都无法出声。
“你舍不得,明微,你心里珍爱我,比自己更甚。所以,我怎么能走?”
她将他的外衫撕成条,一一裹住他的伤口,然后,从地上捡起了他掉落的剑。
他心中一紧——她要做什么?
她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握着剑站在了门后。
他身上的血腥味很快吸引来了追踪的杀手,潜入后看到躺在角落动弹不得的十三皇子,杀手只管轻蔑地笑,举着刀走向他。根本没有看到,黑暗之中还有别人。
利刃捅进肉里的声音,沉闷至极。
他与杀手一般错愕,杀手艰难地转过身,想看清到底是谁,而她唯恐死不透。
“我……确实温柔敦厚,但并非……柔弱无能。”
用肩膀抵着剑柄,用力地将剑尖一点点往前推,她的话说得异常艰难,却又异常坚定。
每推进一分,便有一点鲜血飞溅到她脸上。
“明微,只要你好好的,我……我也可以杀人。我不怕下地狱,我不怕!我可以的!”
终于,“卟”的一声,剑尖从杀手的胸口穿透出来,映出了寒光,以及她被鲜血迸溅的罗裙。
那裙子是他最喜欢看她穿的。
她毫无察觉,被那倒下的杀手带着向前踉跄,双手犹且不肯放开长剑。
愧疚、疼惜与自责汹涌着,他知道那都是萧明微的,也知道,此刻响在脑海里的声音,不过是当时萧明微心底的咬牙发誓。
“此后一生,我但凡还有一口气在、还有一滴血未曾流干,绝不让她再碰一次剑,绝不再让她见到一滴血!”
“我要她一生聪慧狡黠、无所畏惧之余,安稳妥帖,永远端着天真柔弱的伪装,不必见一丝黑暗!”
“我萧明微绝不辜负她,绝不让她受伤!”
“够了!”
低冷的声音说出记忆中十三皇子的言辞,如记忆中的萧明微一般伸出手。
只是萧明微说完之后强撑着站起来,沉默着将她的手从剑柄上拿开,用袖子为她擦去脸上的血迹,而后猛地将她抱在怀中。力道之大,恨不得能将她揉进怀里,用自己的血肉性命保护她。
而他只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现身,抓住了她手里的剑,眉头紧紧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