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侑言的体贴让景琇心上熨帖, 她直起腰, 目视着季侑言轻轻道:“我没有不想说,那你想问吗?”
季侑言目光闪了闪, 用额头蹭景琇的额头, 诚实道:“想。”
景琇亲了一下她的鼻尖, 露出淡淡的笑,带着点了然的意味。
季侑言怕她误会, 诚恳道:“阿琇, 说一点都不在意是假的, 但我的在意,是在意自己曾经混账错过了你。而我想知道, 只是因为关于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景琇“嗯”了一声,咬了咬唇,言简意赅道:“我和宋文彦是形婚,他有喜欢的男人。”
季侑言微微张唇,连眨眼都忘记了, 是显而易见的错愕。她心内闪过许多混乱的念头,先是惊,后是喜, 最后是紧张与悲凉。
“为什么?”她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婚姻不是儿戏, 接受了形婚, 就意味着把自己关进了柜子里, 放弃了可能拥有的、真正的幸福婚姻生活。这不是她放弃景琇后希望她过的人生啊。
景琇垂下羽睫, 几不可闻地回答道:“因为不是和你,和谁又有什么不一样?”
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季侑言的心头,季侑言喉咙瞬时间涩得发疼。“阿琇……”
景琇察觉到了什么,搂住她的脖子,轻抚她的后颈,用眼神安抚她,“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错。我人生中只对自己的坚持不负责过这一次,可这一次,就让我悔恨终生。”
“我外公和宋文彦的祖父私交很好,我和他很小的时候就见过几面,后来他随他父母来欧洲开拓市场,我和他当过几年同学,慢慢地就成了关系不错的朋友。他一直都喜欢男人,因为父母关系不好,父亲管不了他,母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这事情也就一直没有摆到台面上来说。直到差不多是今年九十月,他爷爷身体健康出了问题,家里争产矛盾严重,事情被捅到了他爷爷那里。他爷爷是守旧的人,他可以接受宋文彦和逢场作戏,不能接受他真的要终身不娶,与男人厮守一辈子。他给宋文彦下了最后通牒,要么收心结婚,继承家业,要么净身出户,把家业都拱手让给他爸爸的私生子。”
“他妈妈无法接受丈夫被人抢走,属于儿子的东西还要被人抢走,又哭又闹。宋文彦没办法,特意来片场探班我,第一次来找我协商,能不能与他形婚,是帮忙也是合作。因为我是他爷爷给他圈定的商业联姻合适人选之一。我当时觉得把婚姻当成这样欺世的谎言很可笑,拒绝了他。”
当时她劝慰宋文彦,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宋文彦很落寞地问她:“为什么所有人都可以兼得,像我们这种人,就活该不能同时拥有。”
景琇张了张口,想起了自己与季侑言交往时两人从来都无法光明正大的苦闷,回答不出来冠冕堂皇的话了。
“接下来的一年多里,宋文彦选择了感情,一直都没有要结婚的动作。他爷爷身体每况愈下,没有耐性了等下去了,放弃了他,把他爸爸的私生子带入了公司开始栽培,与他同台打擂。宋文彦的母亲坐不住了,以死相逼,进了医院。我代表我家里人去探望他母亲时,撞见了他与他男朋友在走道上的分手对话。”
“他们狼狈的样子,和那时候的我们好像。“
季侑言心底百味陈杂,低缓地问她:“你于心不忍,所以决定帮他了是吗?”
景琇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眼神悠远道:“那不是我下定决心的时刻。我进去探望了他母亲后,陪他在走廊上坐了很久。他膝盖上一直放着他男友送来给他母亲却被他母亲一眼识破丢出来的保温桶。我起身要走的时候,他忽然问我‘真的不能帮帮我吗’。我还没有回答,就看见他侧过了身子不看我,手上抱着的保温桶边上有水珠淌落下来。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哭。”
“我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侧对着我,问我,‘季还会回来吗?’。”
这句话,不仅扎在景琇的心上,此刻也扎在季侑言的心上。季侑言低头亲吻景琇的圈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胸闷得难受。
景琇注视着季侑言,神色柔和中染着一点哀伤,“我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我没有应他会,也没有应他不会,起身离开了。回去以后,我在音乐室的钢琴旁发呆,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想。天黑了,我打开手机备忘录,第1365天了。”
“我承认了,你不会回来了。”
季侑言的泪,陡然随着吻落在景琇的手臂上。她一想象景琇一个人是在黑暗中是怎样的萧索,她就痛如凿髓。“是我让你久等了。”
景琇伸手轻柔地抚摸季侑言的发,否认道:“你没有让我等,是我自己走不出去。”
“我发短信问宋文彦,‘他会回来吗?’,宋文彦愣了两秒,回答我,‘他会等我回去的。’。”‘他’指的是宋文彦的男朋友。“我想,你不会回来了。你迟早都会与另外一个人步入婚姻的殿堂,那我和谁结婚其实又有什么区别,死守着这一份虚名又有什么意义?不如成全一对可怜人吧。”
“言言,我是不是很愚蠢?”景琇自嘲,眼底有浅浅的水意。她以为言言早已经不在意她了,却没有想到,这个决定,会成为夺走季侑言生命的催命符。痛不欲生,追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