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于水厂、渔市、寺庙、茶馆这些人群密集之处暗中散播朝廷不赈灾,不管制之论,我们已暗中指引都尉的人将其连根拔起的,可都尉府还是走漏了风声,有些人跑了,抓到的多为那些东瀛人长居江南与当地通婚的妻子儿女,现在因为他们身份特殊,徐承林拿不住主意,有意以天宁笺上报。”
说罢,李成风从衣袖中取出一块竹笺递与沈清辞,上头正是徐承林的字迹和印鉴。
沈清辞接过看了一眼,眸光愈加阴寒,冷声道了句“蠢货”便将其交回给李成风。
“此事明面上让徐承林出手,告诉他,将被抓之人结交奸邪之事公之于众,再将他们要斩首示众的消息放出去,届时在行刑之机引蛇出洞,再一举拿下,连根铲除。”
“可......”李成风一怔,“可里面还有与当地通婚的妻子儿女......”
李成风下意识地说出,可还未说完,对上沈清辞冷冽的目光,恍然一愣,吓得他连忙噤声,行礼颔首,微不可见地,双肩抖了抖。
沈清辞看到他这副模样,敛回神色,讷讷地看向庭院的海棠枯枝,低声问道:“成风,你觉得我狠吗?”
“殿下!”李成风似是受惊,愈加俯身行礼,急忙道,“属下知错,殿下若非如此,天宁也不会有今日这番作为,成风愚钝,心无大志,只知这辈子要效忠您和师父,所谋之事虽隐于黑暗,见不得光,可总要有人做的......”
见不得光......
沈清辞的眸光暗淡几分,只此一瞬,缓了口气说道:“罢了!与此事有关的大人都不能留,至于孩子,给他们服用洗尘散,散播全部伏诛的消息,暗中送到各处善堂妥善安置,改其身份名字还有照身贴,让他们重新生活,今日户部已商讨出赈灾事宜,由太子前往抚恤体察民情,以天宁笺嘱咐徐承林落实善堂之事,但内情缘何,他不必知道。”
天宁笺是天宁阁用于与朝中各官员联络的信物,须由沈清辞盖章首肯。
“是!”
李成风眼眸亮了亮,顿时松了口气。
奈何沈清辞却稍显落寞,捻着衣袖思虑,喃喃道:“既是他国细作,又为何成亲生子,这些孩子,又算什么......”
忽地,风过林梢,冬青叶簌簌而落。
李成风见起风了,叮嘱道:“殿下,起风了,回房吧!”
沈清辞缓过神来,摇头道:“再等等。”
不过一刻,不远处传来稀落的脚步声,王婶从回廊旁的小路走来,颔首道:“殿下,已按照您的吩咐将药送过去了。”
“那就好,夜已深,王婶也早些歇息吧!”
“是!老奴告退。”
看着王婶远去的背影,沈清辞长舒一气,习惯性地揉了揉额角。
李成风恍然大悟,回想起所为何事,连忙问道:
“殿下,夫人还这么年轻,怎么会有腿疾?”
“那是长缨当年平定江南之乱所致,当时天宁阁成立之初,诸事繁忙,我只是打探到江南水师的医师说她并无大碍,便也没有多虑,没想到回到北漠这样天寒地冻的地方就复发了,落下这样的病疾。”
“这......”李成风似乎始料未及,急声道,“那......殿下可要想办法医治啊......”
沈清辞转眸叹道:“没办法的,这是终身落下的病疾,只能在发作时缓解。”
他徐徐说着,下意识地紧攥膝盖的衣料,似乎意有所指,眸光尽碎,看不清他如今眼底的情绪。
李成风注意到他的异样,错愕道:“殿下,你不会想起以前......”
沈清辞敛笑而过,松开了抚着膝盖的手,慨叹道:“没事,都过去了,会好起来的......”
他喃喃说着,似在回应李成风,也在劝慰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