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退下了,牢房里现在只剩下纪欣和杨牧云两人。
“我们一定是在哪里见过。”纪欣双眼盯着杨牧云说道。
“是么?大人一定是记错了吧?”杨牧云没有看他。
“不,让本官想想,”纪欣沉吟了片刻说道:“新太仓,是在新太仓,当时你被兵部的人带走了。”
“大人好记性。”杨牧云心中一惊,脸上却不动声色的说道。
“尹天随为什么要把你抓入厂狱?”纪欣问道。
“这个问题大人得去问尹大人。”杨牧云淡淡的说道。
“尹天随已经死了,你便如此有恃无恐么?”纪欣冷笑一声。
“尹大人死了?”杨牧云假装讶异道。
“你不用紧张,”纪欣看着他说道:“你的案子我没有兴趣,尹天随虽然已经死了,本官也不会接过来再审,”说道这里,语气加重了些,“本官此来,是有事要问你。”
“大人请讲!”
“你在厂狱的时候,是跟谁关在一起的?”纪欣问道。
“不知道。”杨牧云摇摇头。
“本官不想找你麻烦,”纪欣绕着他走了两步说道:“再过几天便是太后的大寿之期,到那时太后会让皇上下一道赦免诏书,像你这样并未定罪的一定会在赦免之列。所以你没有必要因为别人而牵累了自己。”
“我说的是实话,我的确不知道跟谁关在一起。”杨牧云镇定的说道。
“关你的那间囚室只有你一个人么?”
“不,还有一个人。”
“是谁?”
“是一位身穿灰布僧衣的老和尚,大概年约七旬。”杨牧云看向他淡然说道。
“你们从未在一起交谈过?”
“我倒是想,可那老和尚对人不理不睬。”
“是么?”纪欣轻笑一声,又问道:“火起的时候,那老和尚去哪里了?”
“那时候我光顾着逃生,哪儿还管得了别人?”杨牧云静静的说道。
“看来你一定是受到佛祖保佑了,”纪欣的眼角微微翘起,哂笑道:“那么多人烧死烧伤,连尹天随都葬身火海,可你身上却连根毫毛都没伤着,真是让人难以理解。”
“有人开了锁,我这才能逃出。”杨牧云面容微微一动。
“哦?是谁?”
“不知道,当时我正在睡觉,突然听见有人说走水了,然后‘哐当’一声牢门的锁落了地,等我起来看时,牢门已经开了,或许是牢头大人开的吧?”杨牧云被他问的猝不及防,回答起来有些吃力。
“这么说当时每个牢房都打开了?”纪欣盯着他问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杨牧云躲避着他的目光。
“如果每个牢门都打开的话,你能够安然逃出,那么厂狱里的每个犯人都可以安然逃出,”纪欣面无表情的说道:“可事实却是,大部分犯人葬身火海,侥幸逃出来的身上也带有烧伤的痕迹,可是你......”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了一圈,“境况似乎跟他人大不一样啊!”
“这身衣服是我刚换上的。”杨牧云抖了抖身上的秋香色软袍,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这诏狱的待遇跟厂狱真是大相径庭呐,”纪欣抬起头,目光在牢内扫了一圈,“不光有新衣服换,还有酒有肉,嗯,还有女人身上的脂粉香气......连本官都羡慕你在这儿的生活了。”
“大人说笑了。”杨牧云的脸颊不自禁的颤了颤。
“你若还想继续在这儿过悠哉悠哉的日子的话,”纪欣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你就跟本官说实话,那个老和尚倒底怎样了?是死了,还是被人救走了?”
“这个我是真的不知道,”杨牧云一脸很无辜的样子,“我与他素不相识,怎么会一直把心思放在他身上?”
纪欣盯着他看了半天,突然展颜一笑说道:“好,我姑且先信了你。不过那个老和尚来历非同小可,跟他牵扯上,你、你的家人、还有所有跟你沾亲带故的人全加在一起,都不够朝廷砍的。”
杨牧云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脸惊惧的说道:“大、大人说的太吓人了,我是个本分人,不敢跟那些亡命之徒搅和在一起。”
“你知道就好,”纪欣嘴角微微勾起一抹难以言喻的笑意,“酒菜都藏在哪里了,不拿出来请本官喝上一杯么?”
“哦,”杨牧云慌忙站起来,从墙角的茅草堆里翻出两个手提大木盒,“这位东厂大档头的鼻子好灵。”他心中暗道,脸上却恭恭敬敬的将木盒里的酒菜一一摆了出来。
“嗯,不错,”纪欣的目光在一盘盘菜肴上扫过,“香酥片鸭、酱肘子,爆炒野山菌......西长安街大时雍坊飞鸿居酒楼的名菜,你真是好口福啊!”目光又落在另一个木盒上,“这里面的酒菜为何不端出来?”
“如果只有我和大人的话,这些应该够了。”杨牧云说道。
“杨公子如此待客,未免太吝啬些了吧,”纪欣的目光一转说道:“让本官多品味几道菜就那么让你不舍么?”
“是我怠慢了,大人勿怪。”杨牧云无奈,只得把另一个木盒里的酒菜也一一端了出来。
“嗯,松鼠鳜鱼、水八仙、酒酿鱼圆......”纪欣轻轻嗅了嗅,“这些来自江南的名菜看起来做的蛮地道的,听说?萝院多江南美女,连厨子请的都是江南名厨,这些菜应该就是那里的厨子做的吧?”
纪欣的话使杨牧云心头一凛。
“大人好眼光,”杨牧云脸上有些不大自然的笑笑,“看来小人这里什么也瞒不住大人。”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纪欣眉毛一扬,笑道:“你如果足够聪明的话,有些事还是不要刻意隐瞒的好。”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