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牧云在酒楼里看了一圈儿,对酒楼接待迎客的流程大致了解了七七八八,便如一个伙计一样到酒楼的大门口迎客去了。
这可把酒楼门口的伙计骇得不轻,掌柜的亲来迎客,当真少见,莫非今天有什么贵客临门?
说贵客还真有贵客到了。
两顶官轿施施然的向着飞鸿居这边而来。
杨牧云认得清楚,这是两顶礼部的官轿。
官员来酒楼吃酒聚会很是平常,可堂而皇之的坐着官轿来就有些很不寻常了。而且前一顶官轿周围随同的是京卫官兵,而后面的一顶官轿周围随同的却是一些肤色黝黑,身着黄褐色藤制盔甲,浓眉异象的士兵,不类大明人氏。
“后面这群人装束好怪,不知是从哪里来的,轿上坐的人应该是他们的首领吧?”杨牧云正思索间,两顶轿子已行至眼前。
轿子一停,一名京卫官兵掀开了前面轿子的轿帘,从里面走出一名身穿大红官服的官员来。杨牧云眯起了眼,这官员大概四十多岁年纪,圆脸,颔下有须,官服的补子上是一只孔雀,是一个正三品的官员。
那官员轻咳一声,展目向这里看来。
杨牧云连忙上前,拱手一揖,“大人——”
那官员看也不看他,沉声说道:“掌柜的呢,让他出来!”
“小人便是。”杨牧云说道。
“你?”那官员眯起了眼,将他细细打量了一番,眼前这少年不过十五六岁年纪,怎么就敢自称是掌柜的?“飞鸿居酒楼的掌柜姓黄,本官见过,你是他什么人呐?”
“回禀大人,”杨牧云平心静气的答道:“黄掌柜的已将酒店卖与小人,小人姓杨,还望今后大人多多提携。”
“哦,”那官员捋须点了点头,“本官乃礼部右侍郎孟祥,今特送麓川使节来此,你快前面引路,治备一桌上好的酒席款待麓川来使。”
“不过是一蛮荒小国的使节而已,”杨牧云听了心中微觉讶异,“最多让鸿胪寺司宾署派一人领他们来也就是了,怎么劳动礼部右侍郎这个正三品大员亲领他们来此?”目光微一瞥间,就见后面的轿子也掀开了轿帘,从里面走出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
杨牧云蓦然睁大了眼睛,平静的心情立刻澎湃起来,“是她?”他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在南都时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南都报外城安德门,在一名妇人冷冷的眼神下,如雨般的长矛向自己飞来,其中一根贯入了自己的左后肩......
“是她,在南都乌衣巷布置人手刺杀总督西南军务、靖远伯王骥的便是她,躲避锦衣卫南镇抚司的追捕,由安德门逃出南都城的也是她......而她,现在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京师,且是以麓川使节的身份,她究竟是谁呢?”
那妇人头戴孔雀羽冠,双手手腕处各有一个大金镯子,颈中还挂着一个粗粗的金项圈,一身麓川贵族打扮。她身边还带着一个小女孩儿,大概十岁左右,长得甚是可爱,头上带着一个金圈,金圈上插着一根孔雀翎,看两人亲昵的态度,这应该是她的女儿。
“杨掌柜,”孟侍郎见杨牧云一脸愣怔的看向那妇人,不禁脸一沉,“还不快头前带路?”
“是。”杨牧云立刻从思绪中回到现实,转身向门内走去。
那妇人此时也注意到了杨牧云,和蔼的目光立时变得阴冷。
......
“这是礼部右侍郎亲自领来的麓川国使节,来头应该不小,千万不能怠慢了。”回到酒楼柜台杨牧云提醒宁馨道。
“老爷你放心吧,”宁馨不以为意的笑道:“招待外邦使节又不是第一次了,不过由礼部右侍郎这个正三品大员亲自领来还是头一次。不过这也没关系,这些外邦的人呀,哪里见过我大明的风物,一个个都跟乡下人进城似的,随便置办一桌给他们,都跟饮琼浆玉液、食龙肝凤髓一样......”
看她一脸老道的神情,应该不是第一次碰到这事。杨牧云的心稍稍镇定了些,“这事也怪,招待外邦使节在会同馆就行了,为何会领到这里来?”
“那些外邦人也不能一直在会同馆里待着呀,”宁馨向她眨了眨眼,“那闷也把人给闷死了,重要使节出门按例是要官员引领的,礼部右侍郎都来了?啧啧啧......这使节在他们的邦国里一定是一个地位极高的人物。看来飞鸿居酒楼的名气还是蛮大的,礼部的官儿都爱把外邦的人往这儿领。”
“那你便看着办吧,”杨牧云说道:“总之不能出一丝纰漏才好,这是我第一天当掌柜,你可不能让我难看。”
“知道了,老爷,”宁馨冲他嫣然一笑,扭动着纤细的腰肢盈盈然去了。
“不知她认出我来没有,”杨牧云看着宁馨远去,不禁心事重重,“南都的案子还没有结,按律我是要将此事禀报给锦衣卫都指挥使司的。可她是麓川来使,事涉朝廷邦交,我现在又赋闲在家,还是不要那么多事吧!”
心事一重,他便不再想着到处溜达了,心思紊乱的翻着柜台上的账本。
“掌柜的在么?”一名将官手按刀柄来到柜台前问道。
“我便是。”杨牧云抬起头向他拱了拱手,“不知军爷有何吩咐?”
“跟我来。”那名将官木然的看了他一眼,不容分说转身便走。
“难道宁馨布置的出了什么岔子?”杨牧云心中一阵忐忑。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