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去看看。”杨牧云抬腿便走。
当他走到发出尖厉惨呼声的营帐前时,正好碰到了宁祖儿也带队来到这里。
他们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便一齐掀开帐帘向里看去。
黑洞洞的营帐里,借着微弱的火光,只见一名小卒满头大汗的挣扎着,攥紧拳头手舞脚踢,嘴里不断发出尖厉的惨呼声。
旁边被惊醒的士兵大怒,推搡着他叫道:“嚎什么,你他娘的哭丧呢?”
“怎么回事?”杨牧云问道。
营帐里的其他士兵见进来一群锦衣卫,吃了一吓,嗫嚅道:“大......大人,他好像中邪了。”
“中邪?”宁祖儿眉头一皱,还没待他上前仔细查看,就听见旁边的帐篷也发出一声尖厉的惨叫声,紧接着军营中所有的营帐好像都被传染了一样,一个接一个的响起了尖叫声......
杨牧云和宁祖儿连忙冲出营帐,耳畔听闻疯狂尖叫的人越来越多,声浪此起彼伏,一波接一波歇斯底里的嘶吼迅速传遍整个大营。他二人不禁面面相觑,手下人也有些手足无措。
黑漆漆的夜幕下,整个营地一片鬼哭狼嚎,嚎叫声令越来越多的人感到恐惧,纷纷抓起武器戒备每一个试图接近自己的人。
“噗——”利刃入肉的声音冲击着人的耳鼓,紧接着一声惨嚎,殷红的鲜血溅在了灰白色的帐幕上。不知是哪一个人先动手了,随后大骚乱爆发了,五千多人的兵营变成了如修罗地狱般的战场,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瞬间变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他们一边像疯子似的大喊大叫着,一边抓起一切能够打击别人的武器,悍不畏死地拼命劈砍。
杨牧云、宁祖儿、林媚儿还有所有的锦衣卫惊呆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乱象,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
“大人,”莫不语向杨牧云问道:“我们要不要把他们分开?”
“他们有五六千人呢?”杨牧云摇摇头,“都搅到一起了,就凭咱们这点儿人手,自保尚且不及,如何能分
得开他们?”
“不好,”宁祖儿看向杨牧云道:“于大人,于大人那里不知怎样了,我们得赶快过去保护于大人......”
“嗯,”杨牧云表示同意,“传令下去,让大家伙儿一定要保持克制,不要跟他们动手,全部去到于大人的营帐前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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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谦正在自己的营帐中奋笔疾书,正准备写一封书信让人带去总督三大营军务的成国公朱勇处,让他派一支兵马过来将这支延庆卫的军卒带回去分散看管起来,谁知书信没有写完,忽闻外面人声鼎沸,俄而兵器相交之声大作,有如乱成了一锅粥般。
“怎么回事?”于谦放下手中笔,披上衣服站起身欲向外看看。
“大人——”一名亲兵侍卫冲开帐帘跑了进来,喘着气一脸惊惧的说道:“外面......外面打起来了。”
“什么?”于谦感觉不可思议,“鞑子来袭营了?”略想一下便知不可能,京郊之地如何会有鞑子的大队骑兵杀到?
果然那名亲兵侍卫说道:“不......不是,是延庆卫的人自己跟自己打起来了。”
“他们疯了么,怎会如此?”于谦神色一凝,挥手道:“走,带我去看看。”话音刚落,只听一声惨叫,一条人影“蓬”的一声跌入营帐中。却是另一名亲兵侍卫,只见他一身的鲜血,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便一动不动了。
“呛——”那名亲兵侍卫拔出刀挡在于谦身前,“大人......”他刚吐出这两个字便闻“嗖——”的一声,一支利箭自帐外飞来,狠狠的钉入他的胸口,他的身子晃了一晃便扑倒在地一动不动了。
陡遭变故,于谦一惊之余遂平静下来,返身拔出挂在帐内的宝剑,横在胸前,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帐门口。
“于大人......”声音悠悠荡荡的如幽灵般,帐帘唯一晃动,帐内便多了一条人影。
于谦抬眼看去,来人长得方面阔口,一双眼睛带着森然的杀气瞪视着自己。
“你是谁?”于谦握着剑柄的手一紧问道。
“我的名字说出来你也不会知道,”来人冷冰冰的说道:“但我可以告诉你我的来意......”放缓语气一字字的说道:“知道居庸关瓮城死的那几千人么,我是来替他们向你索命的。”一语已毕,满室皆寒。
“原来阁下是观音教的......”于谦已查出死在瓮城那几千人的身份,是以面色不变的说道:“外面的情状,应该是阁下所为吧?”
“你这大营发生了‘营啸’,与我何干?”来人依旧冷冷的说道:“马氏兄弟伏法,你将延庆卫中的指挥佥事、千户、百户等一百多个军官捋了个干净,这让下面的士兵如何不心生恐慌,这还不算,你还把他们一个不剩,全部带走。只能让所有人心里更加惊惧......”
于谦默然,他虽入军旅不久,也是知道“营啸”的。人会因为压抑、恐惧导致精神高度紧张,一旦控制不住就会导致精神崩溃,从而做出异常疯狂的举动。历朝历代都有军中发生“营啸”的记录:三国时曹休伐吴,军夜惊,士卒乱,弃甲兵辎重甚多,使大军不战而溃......
“军中的谣言是你散布的吧?”于谦盯着来人的眼睛说道。
“于大人自以为很聪明,”来人悠悠道:“以为杀几个人,打某些人一顿军棍就可以把全军震慑住,实不知恰恰相反,这只能让延庆卫的军卒更加恐慌,让他们认为随时都会大祸临头......”
“所以你利用了他们这份心理,大造谣言说明日一早三大营的军队便会开过来,要将他们斩杀干净,是也不是?”于谦目光紧盯着他说道。
“于大人都知道了?”来人眉毛一挑,“大人好灵通的消息。”
“我不过是猜测罢了,”于谦面沉如水,“你这等下作伎俩倒不难猜。”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