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息怒,”杨牧云劝道:“此情此景,须仰人鼻息,侯爷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那姓阮的处事不公,故意挑起军营内的不合,阿爹他难道看不出来吗?”郑玉依然难平胸中怒气。
“侯爷久经战阵,这点儿小伎俩岂能瞒过他的眼睛?”杨牧云说道:“小姐想要侯爷怎么办?大庭广众之下去护着自己儿子吗?”
“你......”郑玉一跺脚,满腹怨气的去了。
......
营帐中,郑昭趴在行军床上,接受军医的诊治。郑可虽然是他亲爹,但下手一点儿也不留情,军医稍一触碰他的伤处,他就禁不住浑身打颤。
堪堪上药包扎完,郑玉便掀帘走了进来。军医们识趣的退了出去,帐中只剩郑昭郑玉兄妹俩。
“阿昭,你怎么样?”郑玉关心的上前问道:“有没有伤到骨头?”
郑昭哼了一声,“放心,还死不了,不过得养很长一段时间,马暂时也骑不成了。”
“爹也真是,”郑玉蹙着眉头,“自己亲自掌刑下手也不轻着点儿,也不怕把你打废了。”
“打废了就不用跟他上战场了,”郑昭咬着牙说道:“阮只这个老贼,他是在故意整我,此仇不报,我郑昭誓不为人。”
见他咬牙切齿一脸愤恨的样子,郑玉怕他气伤了身子,只得劝道:“好了,养着伤就不要想这些了,军中调度实际上已移交给了阮只,他这样安排,阿爹也不好说什么?其实你也应该约束一下手下人的性子,不要动不动就拔刀相向,那样阿爹也很难做......”
“你懂得什么?”郑昭瞪了妹妹一眼,“铁突军是什么身份,那可是王上身边的禁卫军,自先王兴兵反明时起就是军中精锐,无论薪饷待遇都是全军最高的,这是先王时定下来的。此次南征,要不是我铁突军一马当先,破了占人的军阵,阿爹哪儿会赢得那么容易?”
“好了好了,说的这功劳好像就你一个人似的。”郑玉白了他一眼说道。
“不是吗?”郑昭鼓起腮帮子,“每逢战阵,我郑昭率领铁突军必一马当先,从未怯阵,这么多仗下来,我可没丢阿爹的脸。”
“铁突军是骑兵,担任的正是先锋重任,”郑玉说道:“作为全军的精锐,率先冲锋陷阵,不正是你这个正统卫该做的吗?”
“禁卫的荣誉是我们铁突军用鲜血换来的,”郑昭声音越说越大,“可军中就餐,兄弟们却排在了那些外厢军后面,我若不替他们出头,这个正统卫也就不用做了,哎哟......”说到激动处牵动了伤口,禁不住呼痛。
“阿昭,”郑玉劝道:“你别再说了,小心伤口。”
“唉——”郑昭一拳重重的捶在了床板上,“可恨一些外厢军的卫官,阿爹他担任统帅时在我面前笑脸相迎,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阿爹他现在大权旁落,便站在阮只一边挤兑我......”
“提这些小人作甚?”郑玉劝慰道:“没的伤了身子。军中大多数人的心还是向着阿爹的。”
“阿玉,”郑昭望了妹妹一眼,“我也不想在这军营里待了,你派人送我回东京吧?”
“你这个样子,如何让人送你?”郑玉吃惊道:“你手下的这支铁头军怎么办?”
“我现在又怎生带得了兵?”郑昭叹道:“阮只一定会让副统卫替代我的位置,我也不想在军中受这窝囊气了,恨不得早点儿离开。”
“阿昭,你可不能意气用事,”郑玉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军营中的事岂能儿戏,阮只他现在正想抓阿爹的错处,你可不能再给他添乱了。”
郑昭叹息一声,沉默了下来。
“阿昭,你好好养伤,我会常来看你的。”郑玉安慰道。
“阿玉,”郑昭抬眼望向妹妹,“你还跟那个明人一起吗?”
“你是说杨公子,”郑玉点点头,“他怎么了?”
“明人多奸诈之辈,”郑昭提醒她道:“你还是离他远一些,不,早早让阿爹把他打发了就是。”
“看来你对他成见太深了,”郑玉道:“他并不像你想的那样......阿爹其实对他也很是欣赏呢!”
“你呀!”郑昭摇摇头,“我率兵在京北驻扎的时候,曾抓到过不少明人的奸细,他们无一不是来打探我大越军事机密的......”
“我知道了,阿昭,”郑玉不想跟他过多辩论,“我和阿爹会小心他的,你不必过虑。”
见她一副敷衍的样子,郑昭苦笑着摇了摇头。
......
杨牧云在帐外听到了这兄妹俩的对话,悄悄的退了开去,这些日子他跟着郑玉学说安南话,很多言语已经能够听得懂了。安南话出自于古汉语,很多词汇是汉话的变音,因此学起来并不很难,而且大明和安南使用的都是汉字,实在不行,手书也可以交流。
杨牧云满怀心事的向一僻静之处走去,蓦然面前出现一人,抬头望去,不由一惊,“侯爷?”
郑可向着他微微一笑,只轻轻说了句,“杨公子,请借一步说话。”
杨牧云跟在他身后来到河边的一处密林中。
“杨公子,”郑可停下脚步转向他,“在化州时,本侯对你倾心招纳,希望送你一场富贵,不成想事出非常,本侯恐怕要食言了。”
“侯爷忍常人所不能忍,行常人所不能行之事,倒是让在下佩服得紧呐!”杨牧云笑道。
“哦?”郑可眼中目光一闪,“杨公子此言何意?”
“侯爷能够审时度势,及时让权,非常人所能办到,”杨牧云笑了笑,“须知退一步海阔天空。”
“可要接着再退下去呢?”郑可目光看向湍湍流淌不息的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