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下来的衣服被大卫丢进垃圾解离器,他们两个装扮一新,像是一对小镇上的原住民,施施然进了马路拐角处的酒吧。
酒吧门面不大,里头却别有洞天,宽敞得厉害。原来是泰半的空间都隐藏在地下,从外面并看不出来。进门一个台阶式的缓坡,斜伸向下,底部是一个巨大的搏击台。台阶上和搏击台周围乱七八糟地摆着一些桌椅板凳。酒吧的光线半明半暗,清晨的光从窗户里射进来只照亮了不到五分之一的部分,房间的其他地方则开着灯,投影幕垂下来,是竞技类机甲游戏比赛的直播。
清晨时分,酒吧里的客人几乎都走完了。搏击台上空荡荡的,周围的桌子一片狼藉,只有零星三两张还有客人在,但显然也已经喝多了,趴在桌子或者干脆就拼两把椅子睡着了。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正在收拾那些空酒瓶。家务机器人跟在他身后,将桌子上那些垃圾一股脑地抹进自己圆圆的肚皮。酒保坐在台阶与池底之间的长柜台后面,头一顿一顿地打着瞌睡,整个人几乎都埋在光线的阴影了。
“我们也坐一会儿,喝上一杯怎么样?”
大卫径直走向柜台,阻止了顾晗晗准备要掏钱买酒的动作,直接问酒保道:“老板,能赊账吗?”
打瞌睡的酒保眼睛都没睁,只是手指了指柜台角落里的登记薄。于是大卫就翻开簿子,在最后一行,用拴在簿子上的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他说:“要两杯青麦酒。”
酒保就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开始调酒。这次顾晗晗看清楚他的样子了,他是个长相普通的中年人。功夫不大,酒调好了。中年酒保将两大杯墨绿色的酒往柜台上一放,然后就又坐回去打他的瞌睡。
大卫和顾晗晗端着酒杯随便找一张桌子坐下,这时候大卫才向顾晗晗解释说:“小镇酒吧不收钱,付账的是一种积分,搏击积分。”大卫指了指中央的搏击台:“报名就能上场,赢一场积5分,输一场积2分,和局就是3分,1个积分能换一杯酒吧里任意的一种酒。可以赊账,只要晚上上台去打一场就行了。在这里不会有赖账的嫌疑,只是住在小镇里的人自己发起的一种娱乐而已。”
“真是有意思——”
顾晗晗捧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大卫阻止不及,只好看着她被酒辛辣的味道呛得一阵咳嗽。
“这酒有点烈。”示意那名收拾桌子的男孩儿拿一杯水,递给顾晗晗,说道,“跟卫城喝到的那些不大一样,不是什么有名的好酒,外面宇宙也没得卖,都是酒馆老板自酿调制的,用灰星上出产的作物。对于全是超能力者的地方来说,钱能买到东西就毫无意义了,他们只是图个好玩。这里大多数酒都烈的过分,但他们喜欢。”
说罢,他举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等冷冽在舌尖上散开,辛辣呛着喉咙,像一团火一样沿着食管烧下去,他感叹道:“就是这个味道,十来年了一点儿没变。”
“她那时候就最爱喝这种青麦酒,每天晚上必定要点上一杯。她有的时候也会带我一起来酒吧,看她跟其他的超能力者斗酒赌博甚至是打架。偶尔会趁我不注意悄悄给我也灌上一口,我总会被呛得咳嗽,引来周围其他大人的满堂哄笑。她就跳起来跟他们打一架,然后给我说,别听那些训导师的,人活着怎么能不会喝酒——”
“只可惜那样的日子短暂地像清晨的露珠,生命里的一切美好都像是偷来的,转瞬即逝。我注定是个克母的人……”大卫的声音猛然低沉下去,“我到她身边五个多月的时候,变故还是发生了。”
“当时的杜兰家正处在风雨飘摇之中,附庸在离散,势力在崩解,训练营入不敷出,几年前跟另一卫城世家卡尔先家族的联姻也没能挽救它不停下滑的命运,衰落已经不可避免成为现实。人类和人类的社会真是一种奇怪的东西,越到衰落破败形将灭亡的时候,内斗就越凶。杜兰家族经过旷日持久的激烈内斗,终于决出了胜负。家族里的一系以许诺付出杜兰家在卫城官邸为代价,换取了当时势力正显赫的另一新兴家族的支持,夺取到家族下一任的继承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