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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夜战(1 / 2)


一炷香之?前。

寝宫内外,一片平和。

宫女们伺候王上和王后梳洗后,也尽数退了出去。

韩静烟放下满头的青丝,她坐在铜镜前,心不在焉地梳着头发。

陈元站在她身后,神色十分平静。

人人都道,苍州帝后感情?甚笃,陈元纵有佳丽三千,一个月里倒是有二十日,仍是宿在发妻这儿的。

今夜,王女出嫁,也不例外。

陈元看着镜子里的妻子,轻轻叹了口气,突然开口道:“你我成婚二十六载。”

韩静烟放下木梳,道:“是。”

“当年我还只是个王子,兄弟们争夺储位,我非嫡非长,是靠着韩家的鼎力相助,才?披荆斩棘,到这一步。”陈元继续说。

韩静烟沉默下来。

“你生枫儿那一年,正好又是斗争最激烈的时候,你身怀六甲,却差点遭人刺杀,是我害了你们。”陈元口气淡淡,听不出其中有什么旁的情?绪。

而韩静烟胸膛起伏,眼中已有了泪光。

那一年群敌环伺,她怀着八个月的身孕,为陈元多方筹划,心力憔悴,之?后又遇到刺杀。韩静烟纵然修为了得,却也受了重伤,孩子因此早产,还被人重创,疗伤数月才?捡回一条小命。

而她自己,血崩得厉害,后来,大夫说她再不能生育了。

“都过去了,别说了。”韩静烟哽咽道,她闭了闭眼睛,手指紧紧捏着衣角,肩头颤抖不已。

然而陈元并不准备停下,他继续道:“后来,弟妹也难产而亡。你弟弟思念成狂,几乎走火入魔,你我放心不下,便将觞儿接到膝下抚养。你视他如己出,直到枫儿渐渐长大,我们发现他根本无法结丹。”

“一边是枫儿无法结丹,一边却是觞儿因生母是赤珠血脉,而天生就有半神修为,你一时接受不了,我倒也能理解。”陈元上前一步,手指按在韩静烟的肩头。

他看着铜镜中的妻子,神色间很是感慨地悲伤,但这悲伤有些过?于疏离,他看着韩静烟的神色,不像是看自己的发妻,倒像是个陌生人。

“你别说了。”韩静烟的眼泪一滴滴顺着脸颊落下,砸在陈元的手上。

“你伤觞儿那一次,他是真的伤了心。”陈元低笑道,“你这女人,自诩惊才?绝艳,过?于自负,怎会想出,把觞儿的内丹给枫儿这种事。”

韩静烟愤怒地站起来,她看向陈元,怒道:“那日,若不是你阻我,我便成功了!”

六年前,十四岁的韩千觞被骗进宫里,韩静烟屏退左右,对他动了手。

彼时的韩千觞尚无还手之?力,他捂着腹部,惊恐地倒在地上,一遍遍问:“姑姑,为什么?”

若不是陈元恰好赶到,韩千觞已是她琴下亡魂。

“融丹之术,你不是也试过?了吗?成功了吗?”陈元冷声道,“朱雀镇是谁动的手脚,你以为我不知道?”

韩静烟的呼吸急促起来,她看向陈元,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怒吼道:“我十六岁嫁给你,自此为你披荆斩棘,扫除障碍!就算如今,手段狠辣一些,又如何?枫儿是我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啊!他是嫡长子,是嫡长子!”

陈元的神色渐渐冷了:“我不需要一个废物的嫡长子。苍州也不需要。而你最不应该的,是为了一个废物,便去伤我苍州第一名将。”

“觞儿十四岁那是一次,两年前与涠洲大战又是一次,而朱雀镇,这已经是第三次了。”陈元缓缓道,“静烟,你过?分了。”

韩静烟冷笑一声:“那你待如何?”

陈元似笑非笑:“却是要看你,还有你的盟友们要如何?”

听到此,躲在暗处的朱青窈和叶瑾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惊讶。

然而下一刻,陈元的佩剑画影出鞘,剑光暴涨,劈向韩静烟。

电光石火之间,韩静烟悍然发动焦尾琴。

帝后的灵力在寝宫内骤然相撞,寝宫的屋顶裂了一条缝。

朱青窈和叶瑾再没法拖延,跳了出来,早已埋伏好的涠洲暗卫将法器祭出,一道暗红色结界将整个寝宫包围。

陈元与韩静烟已斗在一起。

屋顶上的瓦砾簌簌落下,陈元的画影剑招招刺向韩静烟要害。

韩静烟怀中抱着焦尾琴,琴弦波动之间,如潮水一般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朝陈元涌过?去。

朱青窈浑身浴火,犹如一只凤凰一般,火焰带着呜咽的怒吼,将不断攻上来的苍州暗卫们一一吞没。

叶瑾的傀儡丝线穿透侍卫的头颅,带着鬼魅的轻笑声,有的人脸色惊恐地把剑刺向自己,有的人突然砍向同伴。

韩静烟愤怒的如一只狮子,目眦欲裂地瞪着陈元。

“你早就知道!你竟早就知道!”

陈元微微一笑:“你是我同甘共苦的发妻,若你不先出手,我实?在不舍得对付你。”

韩静烟心知她与陈元已彻底翻脸,面色越发扭曲,焦尾琴乐声更急,而此时,天边乌云密布,滚滚雷声隐约传来。

“九天奔雷咒?”叶瑾蹙眉道。

朱青窈亦是神色阴冷。

二人对视一眼,都将自己的力量提高到极致。

今夜注定是一场苦战。

韩千觞赶到时,便发现笼罩住寝宫的结界十分精妙,这结界只需很?小的灵力便可发动,发动之后,更难解开。

此时,结界之?内,陈元正与韩静烟、朱青窈和叶瑾打成一片。

韩千觞的九天奔雷咒一道道落下,将结界外的涠洲暗卫一一消灭。

“都杀了,不必留活口。”韩千觞冷冷道。

“是!”暗卫们齐声道。

韩千觞运转灵力,刚要破掉那结界,却突然觉得丹田处一阵钻心似的疼痛,他捂着小腹微微喘息,突然想起风遇雪送来的那一坛酒。

那一刻,韩千觞的脸上略过一丝微妙的疯狂,他嘴角勾着冷笑,心里暗想,他的小哑巴,这是长刺了啊。

***

而此时,王宫之中,云裳背着楚晋一步一步地走下王宫的密道,密道两旁的烛台随着二人的脚步,一一点燃。

云裳瘦削的身躯微微喘息,她一个女孩,要背楚晋这样一个大男人,很?有几分吃力,然而她一声也没吭。

道路的尽头,云裳把楚晋放下,楚晋的手附在石板上,一声轻巧地咔嚓声后,石板慢慢打开,露出一间密室来。

密室中央,紫檀木的盒子散发着强烈的灵力波动。

楚晋紧紧盯着那盒子,轻声道:“慢慢过去,不要着急。”

云裳点了点头。

她小心翼翼地上前,灵力自身体里探出来。云裳虽是医修,不曾学过?伤人的法术,但于治疗和奇门遁甲,却技法精湛。她的手中,一团银白色的灵力仿佛云一般的涌动,按着这灵力的指示,她轻巧地躲开机关,将放置在房间中央的盒子拿下来。

云裳回到门口,将盒子交给楚晋。

楚晋打开,只见一颗通体蓝色的宝珠正泛着流光溢彩,其中蕴含着的灵力深不可测。

他仔细端详着这颗宝珠,神色间感慨至极,五味陈杂。

“我们绸缪数年,终于将这宝物拿到了。”

云裳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成功。”

楚晋心情?不错,与云裳相视一笑,而后他将宝珠收进空间戒指中。

云裳背起楚晋往通道外走去。

“也不知道青窈和叶瑾他们怎样。”云裳担心担心地说。

楚晋道:“无妨,便是杀不了陈元,全身而退总是没问题的。”

他轻声道。

涠洲武将倾巢而出,从一开始便不是为了帮韩静烟刺杀陈元,而是为了拿走这颗王宫宝库里的灵珠。

那是赤珠血脉的先祖留给后代的宝藏。

只要有这颗珠子,这世间,再无人敢欺辱赤珠血脉。

想到此,楚晋露出一丝笑意。

***

王宫的大火越来越亮,风遇雪跳下屋檐,放心不下她的玉珠仍在院子里站着。

“风姐姐,咱们还是睡吧。”玉珠迟疑片刻道,“别担心,主君一会儿就会回来的。”

风遇雪轻轻摇了摇头:“他今夜不会回来了。”

那一刻她的脸上露出一个悲伤地短促笑容,哀伤又有些解脱。

玉珠愣愣看着风遇雪。

“风姐姐,你能说话了?”

风遇雪朝她微微一笑,她伸手将手腕上的玛瑙手串退下来,戴在玉珠的手上。

那是在朱雀镇的时候,韩千觞送给她的。

“我要走了。”她平静地说,“谢谢你这些日子以来的照顾。”

玉珠愣愣站在原地,看着风遇雪转身走进房间,取出早已收拾好的包袱背在背上。

“再见,多保重。”这之?后,风遇雪往门外走去,过?了一会儿,玉珠才?仿佛回过?神来似的。

她喊道:“等一下,风姐姐。”

风遇雪站住了,她看着手腕上的手镯,韩家祖传的紫极弓,她不该带走。

她这样想着,刚一转头,却被一根木棍重重地抽在头上。

一阵钻心似的疼痛袭来,她捂着额头,眼前一片模糊,血顺着指缝间落下。

玉珠小心翼翼地凑过?来,“风姐姐?风遇雪?”她试探着叫道,而后才喊道,“来人啊来人啊,快告诉夫人,风姨娘要跑!”

风遇雪强撑着想爬起来,奈何头晕的如灌了水,她拼命瞪大眼睛,可是黑暗仍是袭来,她彻底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风遇雪的头仍是疼的厉害,她蹙着眉头,发现自己被反绑在院子里。

陈嬛儿坐在她面前,穿着嫁衣,风遇雪低着头,看着她脚上那双并蒂莲的绣花鞋。

“我还真小瞧你了,风遇雪。”陈嬛儿冷哼一声,“你早就知道王宫要出事?说,你是不是和涠洲人勾结?”

风遇雪沉默了一会儿,慢慢抬头,她不看陈嬛儿,却只看向玉珠。

“为什么?”她轻声问道。

玉珠避开眼睛,不去看她。

王女嫁入韩府,她是害怕的。

这府里人人都知道,她和风遇雪的关系最好,若她做了姨娘,玉珠心知,自己定然是要去伺候风遇雪的。

可是王女跋扈,风遇雪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以后若有个冲突,她如何能保住身边的丫鬟?前些日子,她已挨了一巴掌,以后呢?会有多少?明枪暗箭,玉珠又能幸运几回?

她是怕了的,所以不得不投靠了陈嬛儿。她本来只是想看着她,却没想到风遇雪胆大包天,竟然敢跑。

“对不起。”玉珠轻声说道。

风遇雪笑了笑。

陈嬛儿自小到大,哪有人敢这般轻慢,她气道:“我在跟你说话!你竟敢不理我!”她大怒,对身边的丫鬟道,“给我掌嘴!”

然而那丫鬟看了看风遇雪,却小声说:“王女,还是等主君回来以后再发落吧。”

她可是见过?韩千觞如何砍了掌嘴姑姑的手。

今夜她打了风遇雪给陈嬛儿出气,可等韩千觞回来追究起来,陈嬛儿可不见得会保她。

陈嬛儿的贴身丫鬟都是从宫里边带出来的,身契都在贵妃那里,她反而拿捏不得,但这府里的丫头就不一样了。

她想了想,轻哼一声指着玉珠道:“那你去打!”

玉珠惊讶地看着陈嬛儿。

“你若也不打,我便找个人牙子,把你卖到青楼里!”陈嬛儿冷声道,“你怕主君回来砍你的手,不若就试试看,我卖不卖得了你。”

玉珠害怕地哭了起来,可她没办法,浑身发抖地站到风遇雪面前。

风遇雪神色平静地看着她,她突然对陈嬛儿说:“我怀孕了。”

陈嬛儿愣住了:“什么?”

“我已经有了身孕,不信你可以找个郎中来诊断。”风遇雪淡淡道,“我若死了或者孩子落了胎,韩千觞会恨你一辈子。”

陈嬛儿的脸色因为愤怒而扭曲起来,她刚要不管不顾地下令,却只听天边传来一声轰鸣地雷声,闪电瞬间照亮了整个天空。

滚滚的乌云密集地在苍州王宫上空涌动。

那是韩千觞的九天奔雷咒。

小院里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瑟缩了起来。

陈嬛儿的脸上露出一丝骇然地神色。

“好啊,我倒要看看是真是假!如果你撒谎,我就叫人打断你的手脚!”少?女发出尖锐地叫声,恶毒至极。

风遇雪微微一笑,坐在地上,很?好,她又拖延了足够多的时间。

她转头看向王宫的方向,眉宇间带着一丝复杂。

也不知,宫里的战况如何了。

此时,寝宫内仍是战事胶着。陈元以一敌三,而韩千觞丹田被秘药凝滞,九天奔雷咒威力大减。

整个寝宫已然变成一堆残垣断壁,尘土飞扬之间,只见韩静烟十指翻飞,杀意铮铮的战曲一刻不停地响着。

朱青窈和叶瑾已近了陈元的身,匕首招招致命,陈元身上已负了伤。

刚刚从陈枫的住处回来的韩烈落在韩千觞身边小声道:“大王子不知去向。”

韩千觞冷声道:“想来也知道,她定然会先把自己的儿子安置妥当。”

他看向韩静烟,眼底流露出一丝复杂。

十四岁之?前,韩千觞把韩静烟当做母亲。

是这个女人将他从疯癫的父亲身边带走,是这个女人养大他,给他爱,给他亲情,给他欢快的童年。

可是随着陈枫的长大,韩静烟越来越疯狂,十四岁那年,她把他骗到寝宫,动手要杀他。

那是一段噩梦一般的记忆,他靠着本能挣扎求生,开始学会如何在陈元和韩静烟的身边游走,为自己谋一条生路。

随着韩千觞的年纪越来越长,实?力也越来越强,陈元和韩静烟之?间的矛盾越越发难以调和。

朱雀镇后,陈元终于下定决心,要铲除韩静烟。

他知道涠洲人进了城,知道韩静烟帮他们盘下一个酒庄,知道他们会在今夜动手。

从一开始,陈元都在欲擒故纵,而韩千觞则是出谋划策的那一个。

而今夜,最没有生路的人,就是韩静烟了。

韩千觞配合陈元,一起把他们最亲近的人,送上绝路。

“去搜,把陈枫找出来,若是反抗,随你们处置,只要留一口气就行。”韩千觞命令道。

韩烈领命,带着暗卫们再度离开。

寝宫之内,陈元轻轻咳出一口鲜血。

纵然他修为了得,但一打三,还是有些吃力的,何况叶瑾和朱青窈都实战经验丰富,比他并不逊色。

韩静烟满头青丝早已凌乱,她猩红的眼睛,恶狠狠盯着陈元,手指在琴上一扣。

一根琴弦突然射出去,陈元猝不及防,被穿透了肩膀。

陈元面色一冷,挥剑狠狠斩断琴弦。

弹指间,第二根琴弦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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