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广阔,青天之高远更非凡人所能想象。
然而西昆仑洲却有一座山似是从天而降、与地相接,并非是拔地而起一样,一洲大地之上人人头顶皆可望见!
山名为昆仑!
在昆仑山之下,明月峡之畔,无数人仰头而望,皆不由得豪情冲天,头顶昆仑宛如一柄巨剑从人间劈向长天,风云为之变色,苍天为之让路!
无数人影、数之不清的目光仰望着、期待着,天上那轮明日之旁正有一轮红日擦肩而过,即将要落回西山!
待得红日落下,旭日再升之时,便是明日,就是九月初九日!
大小剑山隔岸相望,明月峡左右对立,如天门张开一线,长明河中?出天门,波光粼粼,声势滔滔,宛如一柄巨剑将明月峡之下的无边旷野一剑分为两半。
而如今,两岸无边原野已经变成了人影如潮的大城,千百万人汇集于此,说是人间最大之城亦是毫不为过。
在东岸原野之最东,有长坡耸立,高阁凌空。
长坡之上甲兵森然罗列,秩序井然,高阁之中仙音玉磬回响,似九天之上的琼楼玉宇,和长坡之下的烟火飘摇相比,宛如天上与人间!
而今夜便是九月初九之期前夕,最后一夜的狂欢,长坡之上起舞清影,升炉煮酒,更是热闹无比。
虽然高阁之中一场欢宴已经持续了多日,人人期盼,但是主人一直不曾现身,主位之上始终不落一尘,开始到现在都是坐于主位之侧的安东康代宴群客。
在王狡对面,男子胡鼩将自己头顶一行鬃毛梳的油光瓦亮,每个根毛发都服服帖帖。连续饮酒作欢已经多日,现在哪怕是有美姬妖媛围绕在身边、仙乐佳酿冲洗于口耳,也只感觉到无趣,佳人粉腻,酒乐躁耳。
胡鼩突然将环绕在身旁的几个肉色裸?露极多的女子一一推开,几个女子娇声嗔叫,无数人皆停下手中杯盏。
“安兄,
“明日便是九月初九,
“耀天兄还不现身吗?
“难道他是瞧不起我们不成?
“如果真是如此,那我们走便是!”
胡鼩一头窜起身来,身体微微摇晃,言语之间酒气与怒气一起吐出!
宴席之中,无数横陈玉案之上皆有目光望来,却不是看着像是醉酒撒气的胡鼩,而是看着主位一旁的男子安东康,因为到了此时,所有人心中不由得皆是和胡鼩一样的想法。
众人大多是来自于南荒洲的妖族一脉,之所以齐聚于此,有一些是因为与此间主人交情莫逆,有一些是冲着长辈之间的情分,但是大多都是因为仰望主位之上那人的威名,渴望与其结识而来,很多人都心有期待。
如今人间已无魔族,人族强盛,将九洲绝大多数区域都一一占据。
其他种族势弱,如今九洲之上,只有南荒洲南明山还算是一块妖族净土,其他种族大都在人间封天之前回归到了诸天万界之中的旧土,要么就是退入了深海之中,要么就是四散幽居于深山野林,要么就是隐藏行迹,偷偷摸摸行走于人间市井之中!
所有妖族无不期望着能够夺回旧地,重返九洲大陆之上,恢复千年之前的繁荣,所有妖族都期望着能有族类强者振臂一呼,重启盛世。
然而这千年以来妖族不少老一辈的仙人境大修士皆隐迹埋名,很多人都已经辞世,而人间妖族修士突破仙人境变得越来越难,强者越来越少。无人率领之下,妖族凝聚之心也越来越散、七零八落,大都各自为政,海陆不通。
而这一世,却有希望降生于南明山之上,据说他出生之时南明山上霞光耀天,天赋之强直追妖神,年纪轻轻就已经突破到了仙人境,无数妖族修士都因他暗生期许,很多人纷纷投效追随。
耀天之名在南荒洲流传甚广,几乎无妖不知无妖不晓,都言他是妖族中兴于人间的希望,可是他却很少现身,很多人都欲和他结识而不得。
而这一次竟然遇到他罕见地广宴宾客,很多人自然不肯错过机会,闻声之后纷纷前来,而到现在那人却迟迟不肯现身。
热脸贴了冷屁股,自然而然地,所有人心里都不大好受,虽然有美酒在前,可是越喝,滋味却渐渐地变了,都不禁和胡鼩是一样的想法,只是无人敢问而已!
“胡兄何必发怒,
“想必耀天兄是有要事在身,
“毕竟他很少出山,想必是忙于修炼!
“我们都已经等了这么久,
“何必急于最后一时!”
-
“你是谁?
“我说话轮得着你来教训?”
胡鼩闻声侧目,宴席之间,在王狡身旁相隔几张桌子的一张玉案之上,有一个容颜陌生的女子眼神依依地望着那一张无人落座的主位、起身援声安东康。
女子本来不让颜色,可是发现自己一言已出,除了不远处的王狡依旧在自酌自饮之外,四下目光都冷冷地望着自己,不由得一时有些心怯,不过一看到那一张空位,又有一股勇气涌起,不让须眉,颇有气势地说道:
“胡鼩兄,
“小女子卢鹚,
“失礼了!”
-
“哦…我道是谁!
“原来你就是那个卢鹚,
“你以为你去了一趟中洲,
“上了一趟中元山就可以和我这样说话了?
“你不要忘了你只不过是一个……”
-
“啊……”
忽然之间,胡鼩的话刚刚才说到一半,一直安坐于首位之上宴饮群客的安东康动手了,将自己杯中之酒朝着胡鼩身旁一个倒酒的年轻靓丽的女子泼了过去。
那一杯酒水在空中凝聚成一条如刀似剑的水波,女子还没反应过来,一颗头颅已经被齐齐斩断,通通滚落于大堂之上,犹带笑颜。
残尸倒落,胡鼩身边的其余女子皆惊声叫唤!
阁中斟酒陪舞、焚香弄琴的侍者极多,一时间皆纷纷跪倒于地,只听安东康狠言道:
“一群没用的东西,
“居然不能伺候我胡鼩兄周到,该死!
“若是不能让我胡鼩兄饮酣,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阁中无声,胡鼩顿然一惊,心扉之间有担忧萦绕不去,倒不是害怕安东康对自己下手,而是刚刚安东康突然那一手所显露出的手段深不可测,显然自己难以与之为敌。
而且安东康尚且已经如此……
于是情形尴尬之中,哪怕胡鼩明知道安东康是在威迫自己,却不露声色,装作一副醉眼迷离的样子,醉笑呵呵地将自己的身子摇摇晃晃地坐了下去,一把将身旁倒地的无名女尸扔在了大堂之上、女子死不瞑目的头颅之旁。
然后胡鼩才醉模醉样、晃悠悠地指点着安东康笑道:
“安兄…这是作甚,
“我…不过是醉言两句而已,
“你怎么就…把我最喜欢的侍女给杀了呢!
“只可惜了她那双小嫩手了,斟的酒可香了!”
胡鼩身旁有几个男子一起陪笑道:
“一个小侍女而已,胡兄何必挂怀!”
“杀之为乐,不值一提!”
“大家饮酒,饮酒…”
“.…..”
然后阁中气氛回暖,安东康举杯笑对众人,主动与胡鼩罚饮三杯,众人又才继续饮宴。
阁中众人看着大堂之上那具身首异处的女子尸体目光交汇,对安东康显露之手段,众人非但不恼不气,反而皆有喜色。
卢鹚看着那具素不相识的女尸,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坐下去的,虽然曾经杀过无数人,但是那都是冒犯自己、危及自己,不得不杀之人,而这是唯一一次让别人因自己不明不白地就死了。
心中无滋味饮酒自无味!
卢鹚看着大堂之上那张空位心中一片混乱,更是对安东康感到畏惧不已。
在卢鹚目光之中,王狡始终安坐,像是戏偶一般,不停以手斟酒,又不停仰头饮酒,一直都像是个局外人一般!
而在高阁的最顶层,两个老者紧紧跟随在南明耀天身后,三人都对楼下之事不理不睬。
南明耀天站在高阁顶层槛旁,望着山下那一道横贯上下的碧波倒映着的接天黑影,蹙眉已久。
“那一道气息会是谁呢?”
两个老者顾目,面色为难,无一人回答。
不久之前有一道气息突然涵盖一洲,似乎将整个西昆仑洲的所有人都连接到了一起,一洲气机随之流转不停,可是那一道气息却不知所起,无法探查出到底是谁人所发、去往何处。
“你们是不想说还是不敢说?”
两个老者颔首低眉,其中一人低声说道:
“少主…
“那一道气息屏蔽天机,遮蔽一洲,
“已经…已在逍遥之上!”
南明耀天叹息道:
“果然是他么!
“人间有什么值得他亲自出手的呢?
“既然‘教化万族’,
“为何对我人间妖族置之不理……”
-
“少主不可……”
一个老者不顾尊卑,拦着南明耀天不让他继续说下去,神色紧张,然后赶紧又说道:
“若此番少主能得青睐,
“也许就能拜到先生门下,
“说不定…哦…不不不…
“是肯定能踏出那一步的!”
南明耀天突然凝眉转身,两个老者面色皆苦,突地二人残残老身如风中尘埃一样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墙上,整个高阁皆随之震动,瞬间随之寂静!
也正好在此时,山坡之下有一个赤手空拳的蓝色头发的男子冲破层层守卫,独自杀上山来,南明耀天欲言又止,收起怒火俯视着高阁之下!
而两个老人起身之后立马收敛神色,恭敬如常,脚步轻盈之间又走到南明耀天身后。
“少主,
“他好像是海族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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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我还看得出来!”
-
“海族中人不是避世不出吗?
“他怎么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