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些抱怨,却要全落在他赵佶的身上。因为赵佶是帝王,讲究圣心独运。
安宁来自后世的灵魂却告诉自己,他不是万能的。哪怕他在这世间几乎是万能的表现,安宁也情愿束缚自己的手脚,努力让这世间自去裁决一切。
不说他对陈颙、洪七、李师师的放权,就连他冒着巨大的风险,努力争取来的海州、金州特区,他都转手一股脑地交给民间选举自治,而他自己绝不轻易去掺和。
如果这些自治的地方议会觉得他的决策有问题,不符合他们的利益,那就尽情否决好了。哪怕很多时候会走一些弯路,安宁也能忍受,绝不愿意跳出来收回这些权力。
权力一旦放出去,再想收回来?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付出的代价却太大了,安宁却不愿意承担这代价。说到底,大宋是所有人的大宋,不是他安某人一个人的大宋!
他还做不到大公无私,更不想做袁世凯那样的枭雄。老袁那可当真是一世英豪啊,几乎就要完美谢幕享受历史膜拜了,却因为最后一哆嗦,转眼就变成篡贼、卖国贼了?!
那是永远洗不掉的耻辱呢,哪里合算了?!
赵佶掩饰不住自己的失神,眼前的年轻人无论怎样看都能让他觉得舒服。“生子当如孙仲谋”,一定要概括赵佶此时的感受,那只好借鉴后来者辛弃疾的慨叹了。
他们是在开封府衙旁的一处凉亭相见,李彦就守在外面。当然更外面的那些班直卫,也决不会轻易露面,叫官家或者客人们看见不爽。
牢狱就在旁边,他二人甚至都能闻到牢狱中的不堪气息,这让赵佶很不适应。他也有些后悔不该过来,说到底,让安兆铭这样的人物干这种不着调的事,不太合适。
如果安兆铭没有参加科举的打算,那也无妨。不过安兆铭就该危险了,一个狄汉臣一样的豪杰人物却不能被朝廷使用,那就是他的原罪!赵佶哪怕仁慈,也由不得他不去应对。
但是安兆铭却一心要参加科举,那就是大宋体制内的事情。将来可能就是国之重臣,到了那时候,他难免要想到今日的不快。甚至自己身后的谥号,都要被这混蛋打折扣呢!
只是如今,怎么开口呢?“卿对朱勔所学,知之甚详,难道也是真隐观里学来的法子?如何当年林仙师的学问,似乎还不及于此?”
“回官家,安某之师却是林仙师的师兄。当年《雷法五部》,便是师尊著述,后被林仙师献与朝廷。只是那时的天雷学问,还未圆润。故而一些学问上,林仙师的确知之不深。”
“你是说,这些学问,都与天雷有关?如何朱勔知道这学问,却不晓天雷之术?”
“这些学问,不过算术。没有算术做底子,天雷万万做不得。但若只是想凭借算术便要做出天雷,也是缘木求鱼。还要懂得物理之法,而物理之法,眼下却是道门所长。”
“原来如此。”赵佶沉吟良久:“卿若在大宋推行物理、算术,当需时间几何?”
安宁认真想了许久:“三十年还是要的,这也只是完成基础学问的筑基。物理、算术的学问不比儒家圆润、尊古,它的每样知识都要靠实验去积累,却是后世必胜前世的学问。
安某的天雷之术、铸造之能,也都是在师尊的基础上更进一步的。所以最少要两代人才能小成,这样算起来,三十年是要的。”
“三十年?”赵佶惊讶。这个时间却太久了,难道北面的女真人,会给自己三十年时间吗?三年都够呛啊。
“官家或有不知,如今的大宋制度,其实并不适合算术、物理的推广应用。单是制度上的调整,就要牵扯良多。这也是安某斗胆请于海州、金州建设特区的意思。
咱们可以先做出一个样板,把它的制度圆润起来,然后就能放手发展算术、物理的学问。但是想要真正大成,那就要建学院、聚人材,改科举制度,使学子能够由此入仕才行。”
天下的读书人都不傻子,儒家的思想再伟大,若不是科举给了他们入仕的出路,它也休想做出今日这等规模、气度。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真宗皇帝的话,可不是空口白话,那都是真知灼见,也是大宋此后与士大夫共天下的诺言。
而士大夫只能从科举中来。安宁想要把后世学问提前塞进大宋的时空里,他就要解决人家读书人的前途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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