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准本能失去了效用。
因为时间要怎么计算?生命力这种东西又要怎么计算?
唐凌蹲在树根上,一刀一刀的片着鱼,然后一次又一次的咬紧牙关,把眼泪憋回眼里。
鱼片很快就会被烫熟,只要一两分钟吧。
这边顺手扯了一把随处可见的紫姜叶,放入汤里,能够暖暖身体的吧。
唐凌没有别的想法,他倔强的想要做一顿最简单的饭,是想让这样最简单的温暖,能够陪伴着苏啸接下来的孤独时间,抵抗着一个人要睡很久的冰冷与寂寞。
他,会孤独的睡多久呢?唐凌心酸的要命。
滚烫的鱼汤就摆在了小圆桌上,唐凌将苏啸背了过来。
苏啸一直有些迷迷糊糊,只是一个还没有午睡时间长的小憩,他又苍老了很多,手开始不停的颤抖。
唐凌默默的盛了一碗鱼片汤,将烫的刚刚好的鱼片喂到了苏啸口中。
没有鱼刺,轻轻一抿便能下咽。
苏啸微微点头,表示好吃,但很快眼中又流露出一丝自嘲的目光,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吃饭都要人喂。
“叔,就算你活蹦乱跳的,我也应该喂你吃饭,是这个道理。”这是什么道理?唐凌根本就表达不好,他一如既往,到了最难过的时候,便会言语凌乱。
“给..”苏啸将两个黑皮册子递给了唐凌,然后喝下一口汤,费力的说道:“地图,通往黑暗之港,不然你得死在这群山之间。”
“另外一本,记录了很多事,你要看。”
“嗯。”唐凌点头。
“我要死了吧?”苏啸推开了碗,他是真的已经吃不下了,但他心里很满足,他没有想到回归的时候能如此安宁,自己当做半个儿子的臭小子守在身边。
能有一餐热饭,然后安然的躺在这个寄托着他无数思念的屋屋菇中,安然睡去。
一切,都很好,剩下的只有等待了。
“抽,抽根烟。”苏啸半靠在榻榻米上。
“嗯。”唐凌默默的点上了一支烟,递给苏啸,又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将他的身体放在榻榻米上。
然后,唐凌起身,将那一件黑色的大氅盖在了苏啸的身上。
因为,屋中变得有些冷。
苏啸的手抚过黑色的大氅,忽然说道:“这是我妻子给我做的,但她死了。我一次出征回来,她就已经死在了仇家的手中。”
“我报仇了。”苏啸望着唐凌,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
唐凌握紧了苏啸的手。
“有些冷啊。”苏啸缩了一下身体,然后接着看着唐凌说道:“我还有一个女儿,她不见了。”
“她叫苏露。”
“以后,以后帮我找到她。带她来这里,告诉她,我很想她,她看见这个屋子会明白的。”
苏啸握紧了唐凌的手。
唐凌点头,他其实也明白,这粉色的光芒,充满了童趣的布置,那个布娃娃,一切都是小女孩喜欢的。
“我呢,无聊的时候,就会来这里做木雕,是真的,这就是狂狮苏啸的爱好。”苏啸眼睛半眯了起来。
唐凌没有动,急速下降的温度让人下意识的不想动。
而屋中的大肚亮亮虫飞走了,这里太冷了。
所以,屋中变得一片黑暗。
“怎,怎么飞走了呢?”苏啸有些不解。
唐凌咬牙,另外一只握紧的拳头颤抖的厉害。
“外面是什么天气?”
“快下雨了,初秋雨天多。”唐凌试图保持着语气的平稳。
“唔,这样啊,我苏啸会死在一个雨天。”苏啸的话开始含含糊糊,几乎每一个字都在喉咙里翻滚。
但唐凌能够听懂。
“罗娜在夕米城,你如果会去,能见到她,告诉她,我找了别的女人,生了一堆孩子。”
“嗯。”
“那个箱子,打开它,我觉得你能有办法打开,但不要暴力破坏。我不太放心你。”
“嗯。”唐凌看见薄冰在蔓延,快速的蔓延,就要冻结而上。
“龙军都潜伏了起来,但老去的龙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该去寻找了,唐风为你准备的名单上的人。他们会成为你最重要的伙伴。”
唐凌沉默,但很快又‘嗯’了一声,苏啸叔就快要睡去了,他没有必要让他在睡前还生自己的气,他要有一个好梦。
“我知道你不想听,但我这一辈子最好的兄弟,是唐风,而唐风是你爸爸。”苏啸握紧了唐凌的手,薄冰冻住了他的脚。
整间屋子充满了一种氤氲的雾气,每吸入一丝能都让人颤抖。
唐凌还能忍耐,这样的温度还能忍耐一会儿,就一会儿,他想多陪陪叔。
因为接下来的日子,每一分每一秒,他都会很孤独,只能一个人静静的睡在这里。
“拿去。”苏耀另外一只手费力的扬起了一点儿,张开的大掌中躺着一枚正京币。
唐凌无言的拿在手中,握紧。
“我,我,我也当你是儿子的,从你出生,出生时,就是,是了..”苏啸闭上了眼睛,好冷,冷得让人只想睡觉。
“嗯,是的,父亲。我也是这样想。”唐凌落出了一滴眼泪,还未滑出眼眶,便被冻住。
“我睡了。就一会儿。”还未抽完的烟已经冻结在苏啸嘴边。
“好,好好睡。我会来叫醒你。”唐凌松开了苏啸的手,层层的薄冰碎裂。
唐凌抿紧了嘴角,像是不放心,又是不甘心:“叔?叔?”
黑暗的屋中没有任何的回应,温度从这一刻开始急剧的下降!
唐凌沉默着,快速的将两本黑色的册子塞入背包,提起那个黑色的朵莉之箱,背上了背包。
他走到苏啸的面前,黑暗中拿掉了他唇边的烟卷,放在了桌上,桌上之前还冒着腾腾热气的鱼汤,已经凝结成冰。
“等我会来叫醒你。”唐凌的声音一字一句带着颤抖,回荡在屋中,然后他冲出了屋屋菇,一把拉紧了屋屋菇的缝隙。
他的身上覆盖着一层薄冰,他踩在交错的树根离开了十几米,然后回头。
剧烈的温差,让他身上的薄冰很快就化成了水。
湿淋淋的唐凌就这样站着,看着整个屋屋菇渐渐就凝结成了一块大大的冰块。
从此,这块大冰块,就会成为唐凌永远的挂念。
人在最难过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会有一些什么样的想法?
这样的时刻,唐凌一共经历了两次。
一次是婆婆和妹妹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