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奕白察觉到动静走过来轻轻敲门,探了半个脑袋进来,见她终于苏醒也是长长松了口气,忙道:“如何,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好像……少了点什么,身子有些飘,好像要飞起来一样。”云潇有气无力的回话,萧奕白连忙靠过来伸手摸了摸额头,眼里闪过不易察觉的寒光——在冰床和冰水的浸泡下,云潇的体温仍是微微发热,明明面色苍白,嘴唇却红的宛如鲜血,他不动声色的收敛情绪,转而笑起,“你可是比我当年强多了,不过现在的话可能会感觉有些轻飘飘的,毕竟是少了一魂一魄,习惯就好了。”
“嗯。”云潇低声应着,眼角默默扫过萧千夜手里的剑灵,裂痕上荡起的白色魂魄竟然真的能和她心意相通!
她有些恍惚,那个脱离了自己身体的白色魂魄曾在梦中温柔的将她拥入怀里,甚至对她承诺会永远守护他。
“我先出去。”萧千夜连忙让开,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耽误了拔针,他担心的挪到门边,心却扑通扑通剧烈的跳起来——自己似乎比大哥和阿潇还要紧张,在这样的场合,甚至不敢多看一眼。
密室外屋灯光黯淡,明溪喝了水,见他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索性站起来亲自挪了张椅子放到他面前,安慰道:“坐下歇会吧,当年他自己给自己分魂的时候可都没有丝毫手软……”
“当年……”萧千夜蓦然抬眼,被对方一句话勾起了兴趣,脱口,“当年您也在场吗?”
“呵……当然。”明溪随手给他递了一杯茶,目光流转间是道不尽的苦涩,摇摇头,叹道,“我一直在旁边看着,虽然完全插不上手,他可真是一个对自己格外心狠的人啊,我还记得那时候他先用灵力幻化变出了一只手,然后控制着那只手将特制的银针一根根的扎进自己的身体,扎进身下的冰里。”
明溪莫名笑了一下,这样的笑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眼里竟有点点恐惧之意,接着喃喃自语:“冰床上面刻着的咒印就是来自白教的分魂大法,从来没有人试过能不能成功,我让他随便找个人先试试,可是他不肯,偏要自己亲自来。”
“他曾经也是个心慈手软,不会轻易伤害别人的人。”明溪随口补充了一句,眼神一瞬间散乱,“萧阁主,在你心里,萧奕白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
“如果他不是我大哥,我应该会死在他手上吧,曾经有很多对陛下不利的人,都被风魔暗中铲除了不是么?”萧千夜默默啜了口茶,想都没想就脱口回了话,金银异瞳里是看不穿的冷光。
明溪只是温和的笑了笑,没有否认——风魔手上的灭族案一共二十八起,暗杀四大境高官名仕七十五人,这其中有一半的“功劳”,都是萧奕白的。
他真的是对任务没有一丝感情的人,也从来不问缘由,就好像萧千夜在接任军阁之后,也是一样冷漠的执行着帝都高层的命令。
明溪晃了晃手里的茶,只见茶叶罕见的在杯中心竖起,沉沉浮浮,他愣了一下俨然有些失神——不仅仅是容貌,这对兄弟在骨子里仍是惊人的相似。
“后来呢?”萧千夜忽然开口打断他的思绪,指了指门后,压低声音,“他对自己使用分魂大法之后还发生了什么?”
“他昏迷了三天。”明溪顿了顿,声音也显得很犹豫,一直转着手上的玉扳指,情绪变得有些担忧,“按照他之前的指示,我一早就挑选了这枚灵力充沛的玉扳指,但是他分出来的魂魄却一直没有成功的附着在上面,整整三天……那一魂一魄在后面的密室里整整游荡了三天,我几次见他支离破碎,然后又莫名其妙重组,就那样反反复复,本尊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怎么会?”萧千夜微微吃惊,迫不及待的问道,“那怎么办?”
“怎么办?”明溪苦笑了一下,继续喝了口茶,叹气,“能怎么办,我什么也帮不了他,就只能眼巴巴在旁边看着,祈祷那个魂魄能自己附上来,那时候我真恨自己没用,一个天生体弱的身体,又自幼被禁止学习武功术法,不仅要靠唯一的朋友舍命相救,在他出现危险的时候又没有任何办法帮到他,像个束手无策的废人。呵……萧阁主,其实一直到今天,我依然能感到这种无力,像一条毒蛇缠着脖子,让我无法呼吸。”
他阴沉着脸,用同样阴沉的眼睛稍稍抬高,嘴唇抿成一线,用力的捏紧了手上的茶杯。
“万幸,那一魂一魄最终还是成功分离出来,并且进入了这个玉扳指。”他舒了口气,终于放松了紧张的情绪,又在一瞬间展开笑颜,“等他醒过来,他命令着那只灵术幻化的手,又一根一根的把那一千根银针从身体里拔出来,萧阁主,你说那种过程是不是非常的痛苦?可为什么自始至终,他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甚至表情都极度的平静,让我觉得他只是在做一件非常普通的事情。”
萧千夜没有说话,此时他已经能从沥空剑的魂魄身上微微察觉到本尊的气息,剑灵在压抑着剧烈的痛苦,在他掌间故作平静的散发着一种安详的光泽。
“现在的你就和当年他一模一样。”明溪暗自察言观色,见他迷茫的抬起眼,接道,“你是否也打算一个人去面对一切?你现在的表情,就是这样的……”
“……”
“现在的你,也让我感觉自己还是当年那个束手无策的废人。”他跟着叹了口气,将手里的茶水一饮而尽,望着空杯露出无奈的苦笑,“当时我对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只是他这么说了我就按他说的去做罢了,萧阁主,我不想再和那时候一样了,你是否愿意给我这个机会,信任我……和我并肩而战?”
萧千夜沉默着望着他,只见明溪如当时在北岸城时一样,他整理好自己的衣襟,郑重神色的朝自己大步靠近,然后伸出手做出邀请,却说出了和那时候截然相反的话:“希望这一次,我能帮你。”
萧千夜冷冷看着那只手,纤细修长,宛如玉雕,正是这只柔弱如女子的手,翻云覆雨力挽狂澜。
不久前在北岸城,还是太子的明溪眼眸看似温和,说出来的邀请是根本不容他拒绝的严厉,如今站在自己眼前的帝王,同样的眼眸里透着罕见的真诚,说出来的话却带上了期待和恳求。
“很危险。”他没有接过那只手,语气极度严厉的警告道,“上天界修行的心法非常特殊,只有他们自己创造的东西才能真的伤到他们!这就是为什么夜王和辰王会因十殿阎王阵反扑而临时撤退,但是这样的东西并不多见,大多数人、包括异族人,都无法领悟上天界的心法,所以他们对万千流岛而言才是‘神明’,因为没有人能真的伤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