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声议论如潮水般浸入沈重霖的耳中,只觉后背一阵凉风一阵凉风不间断的吹,一种前所未有的不祥之感如闪电般劈头砸在他头上,砸得他灵台混沌,竟一时不知置身何处。
“嬷嬷此话从何说起?我几时说过要弃了大苏氏?”如今苏玫进门,都姓苏,他决定喊苏瑜大苏氏,喊苏玫小苏氏。
“这是什么,难道不是你亲笔所书?”章嬷嬷将手中纸丢到沈重霖身上,“我们姑娘好好的身子,如今被你们气得又昏过去了。好在大夫住在小间,可随时候诊,不然死在你们沈家你们眼睛也肯定不会眨一下吧。适才姑娘醒过来,不信姑爷这般绝情,命人去姑爷书房取来笔记相对,果真是姑爷的字迹。姑娘伤心欲绝,还想给姑爷留颜面,不敢破坏今日这满堂的喜气,决定悄悄离开成全姑爷与苏家二房姑娘。是我这个老奴婆看不过去,非得过来问一句,娶新弃旧,你可心安?”
沈重霖难以置信的看着手中自己的手笔,脑袋里像是进了浆糊,又像是掉进蜂窝里,一片嗡嗡乱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他的字,先前是有意休苏瑜,可他根本没提笔写过休书。
“不,嬷嬷,这休书不是我写的。”
“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说是娶平妻,分明就是停妻再娶,我本可去县衙告发于你,是我们姑娘死死拽住我不准我去,你让大伙儿评评理,这样的贤妻被你休出家门,一个与你私相授受的女人你到娶得欢天喜地,还有没有天理。”
章嬷嬷一字一句的指责,说得沈重霖脸色铁青,他知道这番话之后他、他们沈家的名声算是毁了。这封休书不论从字体还是用词皆是他的习惯,可他的确没写过,但不能承认,他冷冷的看着章嬷嬷,冷冷开口,“这休书不是我写的,沈某没写过,你们孙家本事大,难不成……”
“外孙姑爷慎言啊!”章嬷嬷打断沈重霖的咬牙切齿,“自古女子名节何其重要,我们孙家会拿此事自毁么?哼,事已至此,我们姑娘伤心欲绝,今日便辞了去,愿大爷和你的新奶奶花好月好。”
章嬷嬷一把从沈重霖手里夺回休书,愤然冲出围观热闹的人群。
身后姜太太一口气没上来,只觉两眼发晕,沈莹眼尖瞧着,惊叫出来,“阿娘,阿娘你怎么了?”
姜太太晕了。
马嬷嬷又是吩咐人送回福春院,又是吩咐人请大夫。
一时间原来有秩有序的喜堂一片杂乱,红盖头下的苏玫泪眼模糊,她喜沈重霖休了苏瑜,恨苏瑜竟毁了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
杏玢院早就收拾妥当,只等章嬷嬷前去喜堂闹了一出即可离开。
苏瑜在祥哥儿媳妇和采玉的挽扶下立在杏玢院门口,看着章嬷嬷赶回来。
“嬷嬷,咱们走吧,有话车上说。”
章嬷嬷脸色微沉。
现如今的苏家大房媳妇何氏,性子异常跋扈,苏瑜未嫁时老太太就时常担心她吃何氏的亏。她家姑奶奶撒手一走,这何氏入门后苏大老爷就惧内惧惯了。
章嬷嬷很能理解苏瑜自计下堂也不愿回苏家的因由,一是何氏断不会允她入门,二是入门后家中的是非恐难再断。
苏瑜心存仁厚,除了让自己耳根清静外,她更不愿让苏大老爷左右为难。
今日苏家二房办喜事,这会儿门口还散落着新姑娘离家时炸烂的鞭炮碎。马车碾过鞭炮碎停在门口,采玉扶着苏瑜落车。
门口小厮见苏瑜回来立即迎上来打千儿,“姑娘,您回来啦。”
“我父亲此时在何处?”苏瑜边迈过门槛边问。
小厮答:“二老爷那里到了贵客,大老爷在作陪。”
“我先回书房等父亲,你去通知一声。”
“是。”
苏二老爷例来心高气傲,试想若非沈重霖娶平妻而是纳妾,苏玫定活不到上花轿。
他附庸风雅了一辈子,当了一辈子秀才,自认识得不少文人墨客。
每每有人登门拜访共赏诗作或是字画,总要叫让苏大老爷作陪。一来显摆显摆才气,二来扫扫苏大老爷的颜面。一辈子乐此不彼,偏苏大老爷是个爱才爱文的,自取多辱仍不知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