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大殿外,燕秦隐匿着气息站在青衣男子的身侧观察着他的面庞。
强烈的心悸感让他不安定有什么念想在心里勃发却又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他看着眼前人,情绪无休无止,又似乎因为见到他而波澜微平矛盾情绪在心中横生,让他无法思考,只能静静窥视。
他们曾经是一对爱侣么那他为什么会忘记,他又为什么躲着他?
燕秦心中有太多不解他想要立刻唤醒青年告诉他这里只是机缘幻境自过往而生,是实亦虚,可他又太想知道其中内情以至于他僵立在一旁,心绪不定。
蔺绥察觉到似乎有人在看他,但环顾了一周,却又没有发现什么奇怪之处。
他看见了走出大殿的燕秦,将心里怪异之处压下。
燕秦不愧是主角竟然可以越阶挑战对手现在一定伤势很重此时只要他悉心为他疗伤燕秦一定会更在意他日后他也更好动手。
往日的念头升起蔺绥脑袋空白一瞬。
为什么感觉心里这么不舒服蔺绥眉心微蹙,仿佛有种巨大的愧疚要将他淹没让他心烦意乱。
“阿绥你不舒服吗?”
直至耳畔传来燕秦的声音蔺绥才回神对着燕秦勉强牵动了唇角。
“我担心你伤的太重了有些心神不宁。”
黑衣剑修不疑有他牵起了蔺绥的手唇边带着并不明显的笑。
燕秦看着拥着蔺绥御剑而去的青年感受到了他身上的雀跃。
毕竟那是自己他怎么会不清楚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晨霜在震动似乎在困惑怎么有两个自己又催促着燕秦上前。
悬剑山上有禁制但燕秦就是悬剑山的主人他走了进去抵达了洞府。
和他简洁随意的洞府不同机缘幻境中七十年前的洞府布置的堪称奢华。
对于燕秦自身而言一个蒲团足矣但此刻洞府中铺的是雪兽的皮毛燃的是一千上品灵石一两的香床是冬暖夏凉的整块凝烟玉制成摆在桌上的灵石是难得的可以延年益寿的小果。
跪坐在玉床上的美人衣衫半解冰肌玉骨一双含情眼仿佛能摄人心魂。
燕秦定定望着并不疑惑过去的自己能如此摆设若是他有过之无不及才对哪怕是他要拿着本命灵剑去把玩他也心甘情愿地奉上。
“你别动我替你疗伤你运气便是。”
蔺绥的手掌按在了青年的肩上手心下的筋骨皮肉都蕴含着力量躯体内更是有他垂涎的天生道骨。
某种意义上来说炉鼎便是被采补的器具上等炉鼎辅以双修之法如同疗伤圣药。
明明在大比上沉默凶狠的青年此刻却如乖顺的家犬那只按住他的手分明没有用力却让他动弹不得。
燕秦用力闭了闭眼心里低语这是曾经那是自己。
可看着因为机缘幻境而陷入过往的青年跨坐在青年身上酸涩尖锐的妒意还是如同蚂蚁爬满心窍在这种诡异的与理智的僵持中又因为那人是自己而生出隐秘的快意。
燕秦的视线落在美丽青年的身上看着他带着水雾的眼眸手指按着晨霜的剑柄。
好一会儿他才艰难地将注意力从青年自身转移到他所用的功法身上。
炉鼎?
可他分明是魔修。
燕秦心口泛起稀碎疼意他不知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变故可不管是他身为炉鼎还是历经了什么成为魔修都让他心里酸涩。
凝烟玉床上青年的指尖泛着热潮的淡红在剑修的脊椎上轻轻滑动。
这是个极具安抚引诱意味的动作却又透着别的意图。
燕秦看向了自己的手心想起了躯体内的道骨。
当他跨越剑宗的山梯站在顶端时闭关许久的师父出关将他收为弟子说他极具仙缘身怀至宝。
这具天生道骨可助他修习也会招来祸患与觊觎与旁人的道骨不同他的道骨可换主虽可再修习但十分不易嘱咐他务必守好。
燕秦的黑眸转动心道不对。
他并非将浑身功力看为重中之重他深爱阿绥倘若阿绥有所图必然会双手奉上又怎么会让他化为魔修。
燕秦想知道答案他并没有贸然在此时现身告知青年这里都是虚幻之境担心他会因此心神大乱导致幻境外的躯体魔气暴动又怕此处崩塌他们都要困于此。
因此等到过去的那个自己离开洞府洞府里仅剩一人时他才现身。
蔺绥有些倦怠这次疗伤将他的修为耗费了不少尽管燕秦又补回给他甚至给的更多可这具身体就是这么不争气。
眼角余光里又扫到了黑色暗纹布料感受着熟悉的气息有些昏昏欲睡的蔺绥攀附上男人的躯体闭着眼睛问:“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
燕秦微微失神身体却先思绪一步做出了回应手掌抚过青年的脊背按在他的腰上将他贴着自己更紧。
那股暖香在鼻端浮动不是洞府内燃着的香的气味源于青年的身上融入到他的肌肤皮骨中骨髓生香。
燕秦本欲说出的话停在嘴边有些贪婪地感受着青年的体温。
蔺绥察觉到了微妙的不对立刻睁开了眼瞧见燕秦时又放下了怀疑。
是燕秦没错可怎么这副模样不过是出去一趟又回来好似有什么变了。
“在悬剑山外遇见什么了么脸色有些不好。”
蔺绥仰着头伸手去触碰燕秦的下颌指尖顺着他的脖颈线条划动。
燕秦摇头握住了青年的手轻吻他的指尖。
蔺绥握住了他的手同他贪欢。
燕秦看着他微有些疲倦的模样知道他为何而累忍不住贴的更深。
“你怎么……”
青年的墨发披散脚腕被握住没了话语。
在青年为过去的自己疗伤的过程中燕秦一直在看着因而他知道青年身上有几颗痣具体在什么位置又有哪里碰了反应最厉害。
他如同过去的自己那般执着于那类似于蝴蝶的青色胎记。
它振翅翻飞时他们亲密无间。
燕秦的话最终还是没说出口等他理智回笼时青年早已经在他怀里安睡。
察觉到山外传来的气息燕秦不想和过去的自己对上这只是存在于阿绥记忆中的幻象不能多生事端。
蔺绥睡醒时精神好了些被喂了一颗果子后睁开了眼。
“这次你睡了好久。”
黑衣剑修为他擦去唇边的水渍动作轻柔。
蔺绥看向他这是因为谁但很快他的视线凝住落在了身前人的脖侧。
这里没有痕迹可他分明记得因为被弄得有些重了所以在这里留下了抓痕即使燕秦恢复的很快但是按照燕秦的性子他不会刻意去清掉身上的痕迹除非是自然消失。
他仔细地看着身前人的脸直到把人看的不自在。
“怎么了我有什么不妥吗?”
黑衣剑修有些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疑惑。
蔺绥摇头垂下眼眸再度抬眼时眼里光芒潋滟如同幽暗的河让黑衣剑修有些失神。
蔺绥看着七十年前稍显青涩的燕秦唇角微扬。
他知道真正的燕秦也在这里只是藏起来了不知在哪个位置。
如果没有燕秦的介入或许他还要一段时间才能清醒他不至于迷失只是在看见时忍不住放纵了自己一会儿。
一个人承载着所有记忆当可以重温过往时总忍不住让自己稍稍沉溺。
他心有愧为算计燕秦而愧对燕秦的爱意受之有愧对不顾燕秦私自做决定让他一无所知的活着同样有愧。
“去练剑吧我想你在悬剑山上刻上我的名字。”
蔺绥看向存在于过去的爱人不再故作伪装语气柔和却不容拒绝。
黑衣剑修感觉到了心上人的转变却没有太讶异虽然不知为何但是蔺绥希望他去做的事他就会去做。
他携剑离开洞府直至看不见时蔺绥才从他的背影上收回视线撑着胳膊从凝烟玉床上坐了起来。
如今已是这样瞒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就是不知道天道意志看见这些场面又打算如何。
问心三重已过机缘幻境骤然碎裂蔺绥睁开眼眼前还是那个神殿小玉像已然不是灰蒙蒙的模样露出了本色散发着莹润的光浮在了半空中。
男子的残影再度从中浮现捻着胡须的模样带着几分潇洒他笑道:“你我有缘一切随取。”
他的身影消散这本就只是一缕残意。
蔺绥将小玉像收进储物戒中这才是这次的机缘一个可以把人困入意识世界的法器至于神殿里的其他东西蔺绥也毫不客气地全部扫荡走。
做完了这些他才看向了一旁的黑衣剑修。
和初见时和七十年前不同眼前人越发内敛修为至化神期锋芒越敛。
“你没什么想问的?”
蔺绥见他一直不说话但看他的神色又分明不像是记起了所有。
蔺绥一想到一会儿要怎么解释就有些心烦过往如同乱线纠缠不清。
“有”燕秦点头“你前段日子是否神魂有伤?”
燕秦说了具体时间就是在他们上一次遇见时在他离开扶风凌家之前。
燕秦其实有很多想知道的事但是比起过去眼下的重要性要优于从前。
既是旧识又曾相爱如今重逢又何惧这一时半会儿的耽搁。
蔺绥的眼眸骤然锐利语气有些沉郁道:“你如何得知?”
燕秦怎么可能知道他受伤那段时间他正好被老鬼报复对方有一攻击魂魄的法器可以侵入他的魂魄被他设法抵御但他确信自己应该是受了伤魂魄上应该残留了些老鬼的魔气但之后检视时却毫无异处他当时还以为是这具适合修魔的身体天赋卓绝恢复力极强。
现在想来恐怕还有别的可能只是这可能让他想到了更多的事情。
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恐怕一切都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燕秦看着蔺绥答:“自我出关后我便察觉自己有异便去扶风凌家借至宝发现我魂魄有损只是不知缘由在此时我又发现我的魂魄忽被魔气侵袭只是那魔气于我而言不算什么便被我拂去。”
蔺绥握紧了手里的剑很快明白了其中关窍勃然大怒。
系统从一开始就在骗他!
什么天雷劈歪了那本就是奔着让他魂飞魄散而去只是燕秦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将一切关于他神魂的伤害转嫁到了自己神魂上所以燕秦的魂魄才会散落。
系统根本就不是怕他死了乱了燕秦的道心而是它根本就不敢杀了他也不能杀了它如果想要他彻底灭亡燕秦一定会先死它还需要燕秦去殉道!
蔺绥周身的魔气暴涨眼前的神殿早就因为机缘消失而散去玄天秘境里天浮着一层淡淡的灰。
魔剑指苍穹蔺绥语气森冷一字一字从口中吐出透着杀意:“你敢骗我。”
蔺绥心里冷笑哪里还有修到大乘境填缝隙的心他恨不得捅破这天让这天道崩塌让所谓的天道意志跟着它的世界一起去死。
周围的草木被魔气席卷纷纷残败凋零。
燕秦知道他处于暴怒中并未阻拦他泄愤的行为用剑气裹住周身避免阿绥因为顾忌他发泄的不够尽兴。
晨霜剑从燕秦的魂魄中浮出在蔺绥的周身打转。
蔺绥逐渐平静看见在自己旁边的灵剑握住了剑柄。
这是燕秦的本命剑和燕秦心意相通。
蔺绥从未操控过这把剑不过他知道晨霜虽无灵智但有灵识一向对自己很亲近。
不过当握住晨霜时他忽然发现自己可以挥剑自如仿佛这也是他的剑。
不远处的黑衣剑修闭上眼眉目间略带挣扎再次睁开眼时眼底神色温和如良夜。
蔺绥正想着自己应该从何和燕秦说起这件事他不知燕秦能不能想起来也不执着于燕秦能不能想起来即使不需要过往的记忆燕秦也爱他这点在刚刚的机缘幻境内已经被证实无需多言。
“阿绥。”
他听见有人如此唤他这般口吻……蔺绥对上了燕秦的视线神色不禁微微僵硬。
明明刚刚还想着如何诉说可当对上这双了然一切的眼竟有些无言。
他们之间经历的事情太多不纯粹的开始混乱的真心折磨与伤害忘记与分别让蔺绥不知如何开口。
该以什么话语作为见面的开场白才最恰当?
“你于我而言重于天下人。”
燕秦的声音打破了安静让蔺绥有些错愕。
蔺绥有着极致的自卑与自负他认为自己能配得上天下一切被推崇的事物除了充满真诚的爱情。
爱情太独特它与友情、亲情都不同以绝对的独占性和排他性成为不可被转移的东西。
“我同天道说天下人之事应当天下人共担之我让它为你寻一具适合修炼的躯体否则我就将道骨予你即使两百年后非我不可那我也能和你厮守两百年。”
“可当我感觉到关于你的记忆正在被抹去时我便心知有变故将念想注入晨霜之中只要你来见我只要你握住晨霜我一定会想起你。”
“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明白阿绥我知你心我信你爱我那你能不能也相信我的心相信在我心中你重于一切?”
燕秦竭力维持着平静其实他也想问你为什么不信我的爱呢为什么认为我一定会选择这天下人而舍弃你?
可他毕竟不会这样质问造成这个局面也有他的因素他们对彼此都有隐瞒倘若他当初更坦诚一些是否一切就不会如此他们之间也不会有这种波折?
燕秦不是会胡乱发泄情绪的少年他永远顾忌考量许多。
他要的是和蔺绥圆满而非无法收场。
蔺绥其实已经做好了迎接燕秦伤心怒意的准备因为他这个决定真的太自我燕秦为他付出良多他知道了他可能会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看他死去恐怕会疯掉。
可看着连表达伤心都如此内敛的爱人蔺绥不解。
“你爱我什么呢?”
他已经不怀疑燕秦爱他可他心里会有这个困惑他忍住一遍遍询问的冲动因为那不是他的作风可他真的不知道燕秦爱他什么爱到愿意为他付出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