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忽然被搭话的燕家二郎对这陌生的邀约有些警惕,便道:“你家主人是谁?”
这马车看起来颇为不俗想来是家境殷实。
他结交的好友中倒是有出身富贵但是他都记得他们家马车的样子,绝非是眼前这一辆。
“我家主人姓蔺单名一个绥。”
燕二郎闻名微微皱眉,本就心事重重现在又多添几分阴霾。
他虽然还未入仕但对朝中的事情也略知一二尤其眼前人的名字,还曾经在他爹的口中出现过很多次。
奸党乱国那些喜好弄权尸位素餐之人无疑令人憎恶。
朝中奸佞不少,这位大人正当红,虽然说不上一家独大,但也绝对是位高权重。
他轻声道:“原来是忠良公不知找我有何贵干?”
少年郎并没有像自己刚正不阿的父亲那样不假辞色他只是眉峰微微敛起面上毫无笑颜,姿态不卑不亢。
燕秦已然从父亲的好友那里听从了陛下要将他父亲发配到姮州的消息,父亲如今还在天牢里关着他刚刚才探望回来。
他从父亲说了这消息父亲倒觉得没甚所谓。
无论被贬去哪儿他都行甚至觉得去穷山恶水之地更能好好作为一番。
母亲倒是在家里哭了一整夜,让他劝劝父亲燕秦自然也不想父亲被贬到苦寒之地所以正在努力的想办法可惜却没有什么好的计策。
若是他不是白身有个一官半职,倒也好活动偏偏他今年才参加秋闱前些年都在四处游学增长见识如今只有个解元的名头也只能用父亲的名义去找亲朋。
可偏偏父亲是直接触怒了圣上其他人也只能帮忙说道说道但未必有效果。
如今听见蔺绥的邀约也只能客气谨慎的询问生怕惹恼了这位奸佞让父亲陷入更恶劣的境地。
彩绡道:“郎君上来便知。”
彩绡心里其实有些不喜面前这位郎君尽管他仪表堂堂生的一副芝兰玉树的好模样但他是燕峮的儿子。
燕峮说是主子的仇敌也不为过谁让他总是参主子一本还时不时写些文章暗讽以至于主子的名声在天下读书人那里都不太好一个个提起主子都是一副不齿的模样。
说他是阉党的儿子也是个小阉党又骂他不孝背弃祖宗去做绝后的人的孩子文人骂起人来都不带脏字却格外难听彩绡没少生气。
她家爷可不是太监只是前些年伤了身子对那中事情提不起兴趣去罢了。
“今日不大赶巧若是忠良公有话要讲那便改日再见。”
燕秦婉拒这摆明了的龙潭虎穴鸿门宴他怎么敢上蔺绥的车。
若是可以他是半点都不想沾上这人若是家里人知道了他爹一定第一个发怒。
不过他也并不是碍于他爹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家世代书香门第他以后的宏图也是做一个清正廉明的好官为天下苍生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断然不会和这中奸邪之人搅和在一起。
“改日那我偏要今日呢?”
一道略带低沉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马车外侧在车帘在燕秦眼前被掀开先露出的是一截白皙指节。
这话语里充斥着玩味和不容置喙燕秦的视线随着帘子的一角向上看见了开口之人的面庞。
多情眼下含朱唇一副昳丽好相貌芙蓉面带着些病气。
却不叫人觉得柔弱可怜反倒有些让人捉摸不透心里下意识生凉的意味。
燕秦视线停驻他并非是会沉迷于表面皮相之上但望进这双含情眼眸里却有些移不开眼。
原来权倾朝野的生的是这样一副样貌倒也合情合理毕竟他带着戏谑意味说出来的话语可不叫人觉得他是在开玩笑。
燕秦仍想推拒虽然心里格外好奇蔺绥要找他说些什么事但依旧是理智占据了上风。
可他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就听见眼前青年道:“我这几日在病中未能上朝今日才听闻了令尊之事。”
燕秦心里一紧心生警惕。
“陛下此次龙颜大怒恐怕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燕小郎君真的打算改日再说么?”
“忠良公这是何意?”
燕秦追问却见眼前的帘子被放了下来布料遮蔽了他的视线也遮挡住了内里青年的面庞。
彩绡道:“郎君若是打算改日再聊那奴婢就让车夫赶车了。”
燕秦一时心急便上了这辆车架。
马车的内部宽敞内有一道小隔门彩绡就坐在隔门的外层。
既然已经上来了燕秦也不推辞进了马车内间看见坐卧在内里身着墨绿衣衫的青年。
燕秦端坐其中等着邀约的主人家开口。
邀请他上车的主人家却是不急抬手替他倒了杯茶。
衣袖随着他的动作微微上抬墨绿色的布料越发衬得手腕白皙手背上青色脉络清晰可见。
红珠黑绳的腕饰造型简朴却格外漂亮和青年格外相配。
燕秦接过了那杯茶道谢后啜饮了一口便放在小桌上按捺住询问的心。
他明白蔺绥邀他上来必然是有话对他说若是他开口恐怕就入套了。
可殊不知当他看向停在身边的马车时他就已经在套中了。
蔺绥也替自己斟了杯茶慢悠悠地品茗好一会儿才开口说:“听闻燕小郎君才情出众画技也同样高超近日开口邀约正是想要亲眼见识见识小郎君的画艺。”
“燕秦才疏学浅画技怕是难以入大人的眼大人若是喜欢待我回府中便派人送雕琢后的画作予您。”
燕秦知道事情不可能会那么简单他和蔺绥从前根本没有交集蔺绥这话多少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之前的身份有别让他不得不多心。
“画好的有什么意思现作的画我才能品味几番便请小郎君到府上一叙半个时辰内若是能画的让我满意这姮州燕尚书自然是不必去若是不能让我满意……我看严州就不错。”
燕峮现在只是被关在了天牢还没有被贬职因此蔺绥仍然称呼他为燕尚书。
燕秦眉间阴影更重了些严州现在多山匪祸乱他游学时曾途径过严州旁的县城听闻过严州的事。
那里的人甚至敢让朝廷命官死于非命十分猖獗而严州当地的官员处理十分含糊官匪勾结十分严重朝廷也不是没派兵去处理过还奖赏了剿匪之人可没多久那些盗贼又出来活动可见当初的剿匪也十分有水分。
燕秦深知那个地方的棘手他爹听闻了严州的事没少上奏当初圣上派兵剿匪就是被他爹给烦的可这治标不治本甚至有可能是表面功夫他爹若是去了必然想要大展拳脚最后的结果燕秦不敢设想。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燕秦却不得不受着。
即使最后的结果可能是一场戏弄但为了这个可能他也要试一试。
“大人可说话算话?”
“自然。”
蔺绥撑着下巴欣赏着对面少年郎清俊的模样以及他陷入威胁中不得不妥协的姿态别有一番风味。
虽然不是霸道老爷俏奴仆的戏码但是奸臣逼迫良家子更有意思。
燕小郎君虽然未及冠但也十之又八在外游学几年见过的人不计其数也不是没有人这样盯着他瞧过他也未曾有不自然落落大方凭人打量偏偏今日有些不自然。
马车走过青石巷渐渐缓停下来。
燕秦坐在外侧先下了马车看着青衣使女抬起手欲搀扶内里青年下车。
青年却是微微摇头弯腰出了马车将手按在了他的肩上踩在矮凳上下了车。
那姿态无比自然叫燕秦一愣。
彩绡收回手看着主子进府的身影对着燕秦颔首示意:“郎君请。”
燕秦微微抿唇看着府邸门匾上的‘蔺府’二字跨进了朱红大门。
蔺府的富贵大抵是燕秦生平所见之最他未曾去过皇宫不知其奢靡。
亭台楼阁竹林送风。
滔天富贵在其中展现无疑不愧是本朝第一奸佞。
燕秦一边在心里想着一边紧跟着蔺绥穿过一道道门。
他对这些东西没给予多少眼神再好的景致他也无心欣赏只系在了前边人身上。
从背后看青年的身体似乎更单薄些听闻忠良公曾经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捡回来一条命可也落下了病根怕是活不了多久。
燕秦从前觉得这样的人短命更好现在却不这么想反而隐隐有些发闷。
“彩绡让人去库房取那套楠木盒子里装着的墨砚。”
蔺绥推开了书房的门吩咐了下去。
彩绡立刻派人去取摆放在了蔺绥的书桌上。
蔺绥摆手:“叫人都退下。”
彩绡福了福身带上了书房的门带着人退到了小院门口。
蔺绥坐在椅子上对燕秦抬了抬下巴。
“小郎君这墨你就自己动手磨吧顺便想想要画什么不过你这动作可要快些毕竟这香已经点上了。”
燕秦这才发现一旁的香炉不知什么时候插上了一炷香按照大小粗度估算怕是正好燃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画一副让人满意的好看的画作本就不易还要加上磨新墨的时间燕秦感觉到了其中的刁难虽然不知缘由但也没有心思细想开始磨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