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国主一生历经无数风雨,年少时斗败了所有的兄弟,登上王位,西夏在他的治理下虽没有太大的发展,却也安稳平和,百姓拥戴。
想不到老了老了,居然晚节不保,被百官逼宫,这会在他的执政生涯之中写下浓重的一笔,后世子孙怎么看他?
看着沉默跪在宫门口的几个儿子和百官们,气怒过后,忍不住的悲凉无奈,好像被所有人抛弃似的。
“你们好大的胆子,谁带的头?胆敢如此逼迫于孤王,孤王宠幸两个弱女子而已,何至于此?”
宰相看着他,花白的头发,酒色过度造成的浓重黑眼圈,原本壮硕的身子,瘦成一道麻杆儿似的,雄狮终究会老去。
他只有在年轻新鲜的漂亮女子身上,才能焕发雄风,感觉自己不曾老去。
尤其是师喧瑶怀孕,让他有种老树发芽的活力,沉浸在喜悦之中,没想到被百官用这种办法来告诉他,他的时代将要过去。
“国主,妖妃祸国,臣等只想清君侧,并不敢对国主不敬,妖妃将会给西夏带来灭国之害,求国主诛杀妖妃。”
老国主一来要面子,他的女人不是你们要杀就杀,他颜面何在?
二来也是和朝臣的对峙,今日被逼着妥协,日后朝臣们谁还会听从他的吩咐?
“两个弱女子而已,宰相危言耸听了,更何况国后坏了孤王的孩子,岂能诛杀自己的血脉,上天都会降罪于孤王。
左哈统领,调遣禁卫军,谁敢靠近王宫一步,格杀勿论!”
“臣遵旨。”
左哈只忠心于老国主,手下有数万兵马,老国主兵马在手,心里就有底气,朝臣们只是逼宫,没有兵谏,还是老国主占据上风。
左哈抽出长刀,侍卫们长矛举起来,寒光闪闪的矛头对准了百官。
他不出现还好,他一露面,宰相顿时有了说辞,指着他道:“国主确定国后腹中的孩子是你的吗?
据臣所知,左哈统领和国后交情密切,左哈统领近水楼台,说不定是他的呢?
国主若是不信,审问伺候国后的侍女,一问便知。”
左哈顿时慌了神:“不是的,国主明鉴,臣对国主忠心耿耿,绝不会背叛国主。”
大王子冷哼:“忠心到替父王重新嫔妃了,父王已经六十有五,多年不曾有子嗣诞下,国后这胎不得不让人怀疑。
肯请父王彻查,事关王室血脉,不得不慎重。”
老国主狠狠瞪了左哈一眼,他心虚跪在地上,不敢冒头。
其实他也说不准,实在是和国后私会太刺激了,国后又**入骨,是个男人都扛不住。
五王子也不敢说话,毕竟他也是国后的入幕之宾。
大王子道:“父王,你若不肯调查清楚,儿臣可要代劳了,如有冒犯,请父王见谅。
父王真要为了一个水性杨花的汉人女子,于朝臣反目,让西夏内乱吗?”
“逆子,孤王做事儿,用你来管?”
大王子难得的强势,他隐忍多年,为的就是等来机会,一举登上王位,现在是他获得朝臣拥戴最好的机会,新一代的狮王对老狮王露出锋利的爪牙。
老国主气的浑身颤抖,西夏和大燕不同,王子们是有各自的领地,养着自己的兵马,并非只是闲散王子,大王子此时没有调遣兵马,给老国主留有余地。
真的到了兵马相见,那就是父子相残,不死不休了。
老国主下颌线紧绷,冷冷看着大王子,大王子则看着伺候老国主的内宫总管太监,吩咐他道:“你去把伺候国后的奴才们全部抓起来,审问国后有孕期间,都是与谁有染?”
这话说的,师喧瑶不仅仅和左哈统领有染,彻底撕下她的遮羞布,断了她的后路。
大太监看了看国主,他没有反对,带着护卫去了后宫。
附近围满了百姓,都在等着这场逼宫的结果,一个个的满脸兴奋,真实上演的一出大戏,比看戏剧有意思多了,足够他们未来一年的谈资了。
……
师喧瑶和成源正在犹豫要不要逃走,一队护卫冲进来,带走了所有的奴才,院子里乱成一团。
她们走出来一看,居然是大总管,师喧瑶以往没少给他塞银子,他也在国主面前为她说了不少好话,两人关系还算不错。
“大总管,这是何意?为何要抓我宫里的人?”
大总管看在以往的面子上,和她透漏几分:“百官怀疑娘娘腹中的孩子,不是国主的,大王子不依不饶,这些宫人每日伺候你,要严格审问,如果证据确凿,国主也没办法。
国后,咱家劝你还是早做打算吧。”
师喧瑶愣着了,终究还是躲不过。
“国后,孩子到底是不是国主的啊?”
这个孩子事关她们的安危,成源也很关心。
师喧瑶苦涩道:“我哪儿知道啊?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吧。”
“这……”
成源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是和成思兴暧昧不清的,但是都是精神上的,并未发生过实质关系,黎修雅防的死死的,有些看不起师喧瑶的作风,忍不住埋怨:“你说你好歹也是大家小姐,私底下怎能如此不检点呢?
现在好了,你说怎么办吧?”
师喧瑶不再存着侥幸心理,“逃吧,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活着,才有希望。”
两人收拾一些细软,趁着侍卫都在前殿,赶紧逃走。
只是成源刚打开后门,猛然又给关上了,面带惊恐:“糟了,外面都是侍卫,乌泱泱数不清,咱们走不了了。”
“怎么会这样?”
王宫防守并不严密,师喧瑶以前还让五王子从后门进到自己宫里,彻夜享乐。
偷偷从门缝往外瞄了瞄,心中沉甸甸的,“不是王宫的护卫,衣服不对,瞧着像是私家军队。”
“私人军队?会不会是大王子的私军啊?”
师喧瑶银牙紧咬:“***,大王子吃错药了,非要跟我死磕,我又没得罪他。”
两人只好退回去,重新想办法。
……
时间一点点过去,百姓们等的不耐烦了,百官也跪的膝盖发麻,满心烦躁。
北风呼呼的刮,饶是习惯了寒冷天气的西夏百姓也都被冻的脸发青,骨头缝里透着冷意。
“今年不大对劲儿,还有大半个月才到初冬,不该这么冷的。”
“是啊,瞧这天儿,不会想要下雪了吧?”
“呸呸,不许说这种话,牛羊还没贴够膘,牧草没有收割完,这时候要是下雪,冬天提早来临,灾难就要到了,雪灾之年,冻死人无数,咱们都得遭殃。”
有老牧人担忧地望着黑沉沉的天空。
“伟大的雪山之神,请保护你的子民吧。”
不少老牧人跪在地上祈求上苍,此时若是下雪,这个冬天可就难熬了!
萧天爱若有所思,她对西北不大了解,但是也知道,雪灾对任何人来讲,都是无法抗拒的天灾。
气氛陡然变的沉重,百姓们没了看王族热闹的心思。
突然,有人惊呼一声:“老天爷,下雪了!”
“不可能,还未入冬,怎么会下雪?不许瞎说。”
呵斥的人话里满是担忧紧张,与其说是不相信,倒不如说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只是现实总是不能如人愿,一片片鹅毛大的雪花飘落下来,美轮美奂,不一会儿,地上就变得白花花一片。
“糟了,下雪了,还是这么大的雪,完了,这可怎么办?”
百姓们心中惶恐,突如其来的雪花,给所有人心中蒙上一层阴霾。
萧天爱眼珠一转,找来薛仁贵,在他耳边嘀咕几句,薛仁贵不断点着头,最终伸出大拇指,对老大的敬仰,那是一山更比一山高。
这次那俩贱人要是不死,他薛仁贵跟她俩姓。
宰相比普通百姓更懂雪灾的可怕,他记的年幼之时的一场雪灾,牛羊冻死无数,没了牛羊,人就得饿死,那一年,足足死了三分之人口,走在路上都少见人影。
希望这场雪只是偶然,不会下太久。
百姓中渐渐发生骚乱,不知何时,一个传言在人群中散播,天降大雪,是上天对老国主的警示,他宠幸妖女,昏聩愚昧,上天都看不过眼,降下灾罚。
“清君侧,杀妖女!”
不知谁喊起了口号,百姓们纷纷响应,一时间喊声震天,老国主脸色更沉,差点儿没晕过去。
百官逼宫,天公不作美,百姓也跟着造反,不到一天的时间,老国主的人生被颠覆,意外来的猝不及防,他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清君侧,杀妖女!”
一声声喊声,让老国主痛苦闭上眼,大势已去,不管国后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他的,他都得牺牲她,来保全自己。
当国主的,能有几个良善之辈,老国主猛然睁开眼,吩咐道:“来人,把国后和成妃夺去位份,贬为宫人,打入大牢,任何人不得探望。”
百官欢呼:“国主英明。”
薛仁贵不解恨:“怎么不现在就杀了她们啊?”
萧天爱凉凉道:“跟咱们皇宫一样,维护王族的面子呗。
毕竟是国后,死也要死的体面,给她们留个全尸,这是老国主最后的尊严了。
走吧,大局已定,咱们的任务完成,该上路了。”
他们回了住处,吩咐底下人准备行李,尽快上路。
屋子里点燃了炭火,却无济于事,萧天爱还好,别看她身子瘦弱,无数补品吃下来,血气旺盛,倒也没觉得冷。
四个侍女也都身强体壮,裹上厚厚的皮毛大衣,也能承受。
只有黎修雅,骤然降温,冻的跟狗似的,恨不得抱这火盆不撒手。
她来时也没有带太厚的衣裳,萧天爱给她裹一条被子,生了四五个火盆,勉强不再浑身筛糠了,可这样一来,没办法上路啊,肯定会冻病了呢。
一大早推开门,西夏都城大变样,银装素裹,变成了冰雪的世界,美丽却又残忍,因为这场大雪,西夏今年的日子要难熬了。
薛仁贵火力旺盛,穿一件羊毛坎肩,披一件灰鼠皮的大氅,跑进来道:“白小姐,咱们一时间走不了了,这么大的雪,没有老向导带路,很容易迷失方向,死在荒原里。”
萧天爱有些担忧,这里下雪,汉城肯定也会下,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还有孩子们,虽然这次出门刚一个月,却感觉过了很久似的,灵儿又该唉声叹气,感慨自己这个娘亲不靠谱了,拉着小四儿卖惨装可怜。
“我让你找的商队你找到没有?
他们一直走这条路,肯定有经验,跟着他们走。”
薛仁贵:“没顾上,我这就去啊,白小姐你等着啊!”
下人进来,递上一张请帖,直接给了萧天爱,成思兴这个主官,已经没人把他当回事儿了。
不知不觉,都以萧天爱为主了。
她就有这个本事,让众人信服,不自觉的依赖她,信任她,奉她为主。
“大王子设宴邀请我,肯定没好事儿。”
黎修雅裹着被子从门口钻出一个脑袋来,问道:“需要我也去吗?我可不想出门的,你让成思兴陪你去吧。”
“行吧,等我回来,给你带好东西,你这样子可不行,体质这么弱,别回不了家,冻死在路上了。”
黎修雅苦着脸:“你别说的那么可怕好不好?我觉得更冷了。
哎,白姑娘,你看着一阵风就能吹跑,你不冷吗?”
萧天爱一脸正气道:“只要心中有正义,任何天灾人祸,都不能够打倒我,认他狂风暴雨,我自一身正气,绝不对严寒屈服。”
黎修雅:“说人话。”
“我身体好,扛得住。
走了,你要是闷了,就帮我把话本子好好写写,赚了钱分你一份。”
萧天爱挥挥手,侍女送上白狐大氅,披上出门。
……
大王子宫中,宾客挤挤,他一扫之前的低调,一副对王位势在必得的样子,四处拉拢朝臣,趁此机会架空老国主。
老国主经历一系列打击,气温又骤然降低,一下子病倒了,大王子更加紧锣密鼓张罗着,为自己继位做打算。
今日的宴席,就是为继位做准备,席间都是支持他的朝臣。
宰相没有来,他现在谁都不支持,只等老国主下令,让谁继位他就效忠谁,中立派,反正不管谁继位,都得倚重他这个宰相。
老狐狸奸猾的很,没必要战队,何必趟洪水?
大王子妃也在,特意让萧天爱坐在自己身边,对她极为看中。
成思兴这个主官,反而随意安排了位置,不怎么搭理。
萧天爱看他们夫妻如此礼遇自己,受宠若惊,拉来成思兴做挡箭牌:“大王子,王子妃,这是我们正使大人,我只是一个小小侍女,当不起王子妃如此礼遇。”
大王子妃笑的一脸慈爱,今年刚过四十,瞧着跟六十老妪似的,萧天爱坐在她身边,像是祖母和孙女呢。
“白姑娘不必谦虚,身份重要,姑娘的才学也很重要。
国后能这么快倒台,白姑娘功不可没呀!”
萧天爱谦虚道:“没有的事儿,大王子妃误会了,我只是一介弱女子,哪儿有那个本事?
都是我们成大人运筹帷幄,要谢也要谢他才是。”
大王子认真看了她有一会儿了,看的萧天爱一脸莫名,他看什么呢?
也不是那种婬邪的光,只是很好奇似的。
“大王子,有话直说,您这么看我,飞飞胆儿小,心里害怕呢!”
萧天爱干脆问他,露出怯懦之色,像是被他吓着似的。
大王子:“……”
“既然白小姐问起来,小王也直说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大燕使臣团是小姐在做主吧?”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使臣团的事儿瞒不过他的眼睛。
萧天爱矢口否认:“没有的事儿,飞飞哪儿有那么大本事?是黎大人和成大人做主,飞飞只是听命行事。
王子有话直说,我会转告黎大人的。
黎大人受不住风寒,出不得门,大王子见谅。”
白飞飞这个马甲她还想多穿一段时间,我本娇女子,不是女汉子。
大王子无奈,只好摊牌:“薛大人对白小姐言听计从,黎大人都冻的出不了门,白小姐没事儿人一样,小王是真心想和白小姐开诚布公谈一谈的。”
萧天爱:“……”
逼着我掉马甲?
眼珠一转,“黎大人是主子,我一个侍女,从小伺候人,抗冻,呵呵……”
反正我是死不承认。
大王子道:“之前白小姐说自己是商贾出身,最不缺钱了,现在怎么又是从小伺候人了?从小被人伺候还差不多。
明人不说暗话,父王还不想让国后死,她毕竟怀着孕,在我们西夏,不管犯了多大的罪孽,是不会对怀孕的妇人下杀手的。
白小姐是最想弄死她的人,打算怎么办?”
萧天爱:“我是最善良的小可爱,哪儿会想要弄死人呐,大王子误会我了。”
心中也有些无奈,稚子无辜,倒是个难题。
她也不想对孕妇下手。
大王子妃看她矢口否认,打个哈哈,“好了,男人都这样,三句话离不开政务,咱们喝茶,吃菜,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嘛,白小姐尝尝我们的特色菜。”
“王子妃客气,多谢,我自己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