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近半个月的时间里,林阡从原先战无不胜到对其它战区毫无存在感,麾下们别指望他抽身来救只能相互配合求生,可想而知,洪瀚抒的破坏性有多强。
完颜承裕数万大军被百里飘云三次夜袭就唬得怨声载道,最后还决断失误大败而归,全都因为顾忌祁连山会否插手,可想而知,洪瀚抒的威慑力有多大。
能挑起洪瀚抒和林阡决斗的唯一理由凤箫吟,此时还被洪瀚抒死死地攥在手心里,要先启衅也该林阡,偏偏那枭雄最是无情。可想而知,金军有多憋气。
“金军再怎么折腾都是回光返照!”这一切,凤女侠半个月前就料到了。
所幸正常状态的洪山主不会乱来,对祁连九客的各种建议都能兼容并蓄、尽力平衡,因此在闰八月初四祁连山和盟军终于休战。吟儿听说后极为欣慰,既为林阡忍得对,也为洪瀚抒改得好,松了口气的同时,听红樱说起她打探来的孙寄啸,行踪原不在定西北部的这里,而是在关川河西与袁若耿直相峙,同时,也正悄然向叶碾城曹玄苏慕梓迫近。
吟儿当时就把棋盘在心里映现了一遍:当孙寄啸宇文白被洪瀚抒放置在县中威慑曹苏,陆静蓝扬驻守于石峡湾的此地他俩是亲盟军派,竺青明顾紫月不出意外应是在会宁县附近与沈钊杨妙真毗邻、却同时、也隔着寒泽叶微妙地与司马隆完颜承裕大军相望……
“是真的休兵了。祁连山大军,表面还看不出来。实际却可以和曹苏、金军都接壤、较量。”吟儿笑着想,瀚抒和林阡虽然没有握手言和,可是这样的分布和打法是非常利于盟军的,一时想到当年的云雾山之约,心里一暖——“就应该这样啊……”
有祁连九客,洪瀚抒几乎垂拱而治,倒也有助于他休养生息。这段时间内,林阡通过细作送达的克制阳锁之药物,都由红樱负责传呈给洪瀚抒。只说是军医采用的新药。为防洪瀚抒起疑,吟儿红樱早与军医串好了口风。那军医自也好学,对着樊井的药学习研制。然而许久也没研究透,故而偶尔药物会有所中断。
因孙寄啸不能常回石峡湾、青城派练气之道也无暇传授洪瀚抒,吟儿自己是个半吊子,只能略懂一二,悉数教给瀚抒,却并不见成效——
“你这心法,记反了吧?!”每当那时,瀚抒都蹙眉,表情狐疑,一如既往对她以不屑的口吻。
“盟主。不必再默了。”这日,吟儿正于营房内默写着剑谱,红樱关切地说。
“可阴阳锁,也确实我得帮瀚抒一起克制才是,不然也太自私了、尽把难题抛给别人。”吟儿叹了口气。“自己不敢死,只躲起来生孩子,典型的逃避。”何况,救洪瀚抒是吟儿的责任,她希望瀚抒的正常状态能够给林阡看见,一生。
“可是。畏死逃避是人的本性,盟主不必太自责。”红樱理解地说。
“红樱,我真的很对不起他。”吟儿面容里极尽愧疚,“这两年,我一直在想,是哪个有良心的人,是哪个好心的人,为了一个可能素不相识的别人在克制,是谁这么善良不愿牺牲无辜。要知道,衰弱很容易,躺在那不动谁都会,可是狂躁了要辛苦抑制,那是很难受的。选择权根本完全在他手里……他还本就是那么暴躁的人……真的没想到,可本应想到的,他,洪瀚抒,本就是这么好的人。”
“嗯。”红樱听得眼圈泛红,“虽然我不懂洪山主原本的样子,但是我第一次看到洪山主的时候,就明白他和传说中的不一样。”
“红樱,怕是见他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他吧。”吟儿何时何地都不忘八卦。
“洪山主,喜欢的人是盟主……”红樱脸上一红,顾左右而言他,“盟主,一定能帮他克制的,或许只要盟主在这里,就能帮他改善这个脾气也说不定。”
“红樱,你脸红了。”吟儿笑起来。
“呃……”红樱羞红着脸,佯怒,“盟主,再拿我打趣!”
“红樱,我曾经发誓,要在盟军里给你找个好归宿,现在找到了,就是他没错。”吟儿认真的表情,笃定的语气。红樱不由得一愣,脸上火辣辣的,转过头去,喜道,“军医来了!”恰巧军医出现解救了红樱。
吟儿心里却咯噔一声,多年养成的习惯,最怕的就是军医,所幸他来了之后只是简单诊脉又离开。
“唉,盟主最怕军医,军医最怕洪山主,洪山主最怕盟主。”红樱看出吟儿在诊脉过程中大气都不敢出,反笑她。
那时陆静刚好也入了营房,笑说:“哪里哪里,军医也怕盟主!据说军医称呼盟主是主母,被盟主一声吼啸,吓得是魂飞魄散。”红樱吟儿皆笑,陆静上前来,挽住吟儿的胳膊,“今天外面太阳甚好,别闷在营房里了,出去走走吧。”宛然是当年的脾性,活泼亲切。
吟儿应了,不再默写,与她俩出去散步,沿途问陆静,“瀚抒和蓝扬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吧?”
陆静点头,说瀚抒释放了蓝扬,嘴上没说什么歉意,但抬头不见低头见也就这么过去了;蓝扬依然固执,却看瀚抒已恢复理智,就不好再说什么。
“像极了听弦和胜南,不过,错的不是蓝扬。”吟儿心忖。
走了一大段路,正倾听陆静言谈,忽而擦肩过一个女子,几步过去吟儿一想不对,转身追寻,却已不见那人的踪影。
“盟主?是怕晒么?要不,不逛了,回去吧?”陆静看太阳有些大。
“不。别回去,我喜欢晒太阳。”吟儿摇头,这是最近这段日子难得的一个大晴天。
只是想想适才那个女子、好像就是某夜见过的熟悉妇人,吟儿难免觉得有什么蹊跷。
便这么风平浪静地过去了几日,那孙寄啸终于从县中回来,原是曹苏再度藏起锋芒、袁耿本就不会惹祁连山、他留在彼处闲着也是闲着,加之听说大哥需要他。立马把据地交给宇文白。
“原是要青城的练气养生之道?那你单默剑谱有什么用?!”孙寄啸比洪瀚抒还鄙夷地看吟儿,吟儿这脑子,专门用来记剑谱了。谁叫她感兴趣呢!
“有这么对师姐说话的吗!”吟儿气道。
“什么师姐!?”孙寄啸没好气地瞪着她。
“都是程掌门的弟子,不看入门早晚,只看年龄大小。我啊,就是你师姐!”吟儿笑着想,青城派我是你师姐,点苍派我还算你师叔呢,够给你小子面子了。
不料孙寄啸瞬即满脸铁青:“休提程凌霄,谁是他弟子!”
“……”吟儿语塞,这才想起了——
关于孙寄啸和程凌霄的反目,当日孙思雨与孙寄啸剑斗,吟儿躲在灌木丛后听到分毫,适才说话太快就一时没有留意。现在才明白了孙寄啸可能真的有心结……然而,吟儿什么都能忍,万万不能接受谁对程凌霄不敬,吃惊之际难忍愤怒,“不认就不认。小人之心,谁求你做弟子!”一边骂一边捍卫感油然而生,顿时就冲动地拔剑相向,孙寄啸脸色一变,赫然控剑相拦,随即与她交击缠斗。顷刻就过了十余回合。
这次换洪瀚抒、陆静、红樱愕然了……
“怎么……说打就打起来了?”洪山主鲜有这么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这表情通常别人对他。
“盟主不是一早就嚷着肚子疼么。”红樱捏了把汗,看着吟儿和寄啸各自坐在轮椅上,一个病,一个残,偏偏出手时一个狠,一个辣。
“还好都坐着,不吃亏……”陆静讪然。
吟儿却其实比寄啸要吃亏一些:孙寄啸多年习惯、人和轮椅几乎合二为一,她还得费力来调控轮椅,因此身形灵活用不上了,腾挪辗转几乎奢望……好在她手上剑法灵幻无匹,一时也不至于落到下风,何况不熟悉的轮椅打着打着也就会习惯的,吟儿这样想着,心无旁骛过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