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剑,对战狼而言,看似毫无力量又力蕴千钧,看似速度放慢又近在眉睫,看似破漏百出又无懈可击,“棘手之至……”战狼凭着无上内力方才与独孤清绝制衡百招,事先岂会想到独孤清绝和林阡一样如此善于境界跃升!?而一旁那个林阡称呼为“段女侠”的神秘女人,究竟为何……会使出我段炼年轻时的招法,“松际微露月”,她姓段,难道说,她……
瞿塘峡内的这两场比武,意料之中平手到那日正午,被闻讯而来的越风和高风雷两路人马一同打断,金宋双方的刀枪剑戟,彼此却又继续缠斗到了午后。
战狼带着重重疑虑回到金营,许久才想起问手下他来中线的正事:“肃清已然一夜,‘惊鲵’可抓住了?”
“依然毫无头绪……”副将摇头。
“完颜匡手下,养了一群怎样的废物。”战狼不愧细作出身,神情教人看不出悲喜,本该怒骂的语气也是淡得出奇。
“发生了什么……段大人?”高风雷一愣,赶紧上前询问,这才知道昨晚除了伏击越风、围攻林阡之外,金军还有其余战事。
战狼示意,副将才说:“伏击越风之外,段大人与完颜匡合作‘抓惊鲵’,他教完颜匡在中线放出假消息,称‘临时决定由完颜江山前来三峡助阵’,这位前锋都统向来是中线宋军的眼中钉,是以惊鲵得知一定会高度紧张、立即发送信鸽给落远空。”
“惊鲵心急、露出马脚了?而且襄阳宋军也因为完颜江山而误出救兵、从而自行削弱了?”高风雷喜道,忽然意识到这一切当然都没有发生。
“不曾。那是个十分谨慎的细作。完颜匡对可疑人物肃清一夜,也未能如段大人所愿。”战狼的上策失败,是因为出现了波折,副将说,“那信鸽在靠近襄阳的地方意外被完颜匡的手下射落,可能正是此举打草惊蛇,襄阳宋军没有收到那条假消息,而‘惊鲵’也很快觉察凶险而蛰伏。”
“确实打草惊蛇,好在收之桑榆……”战狼整夜在外都见宋军行动滞后,本来还以为惊鲵落网,没想到完颜匡的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细细一想,完颜匡不可能是故意破坏,没有人比完颜匡更急着拿下襄阳城。
“所以,昨夜我军四处碰壁、一无收获?”高风雷略带失望。
“怎会没有?若非惊鲵一脉蛰伏,林阡对越风的救援怎会贻误?我军到底还是走了中策。”战狼当然注意着要维持金军士气,内心却无比痛恨这种信鸽被截、千载难逢的意外居然这么凑巧地利于宋军地发生了,“原本天助我也,可以趁海上升明月的失误绊倒林阡。不料好事多磨,那个名叫段亦心的豫王府第五,她竟帮助了林阡的人,高将军,她到底是怎样的来历?”语带窥探之意。高风雷即使不回答,战狼也决意要查。
“亦心她!”高风雷猛然脸色煞白,恨得咬牙切齿,“我适才见她的样子……实在是,只怕是,唉……”
“据卿未晚身边的人讲,卿未晚想杀死小豫王,段亦心于是与之决裂,卿旭瑭后来才到,却是真的打了小豫王身边的护卫。”副将说。
“什么……”战狼一旦关心起二线的事,才发现二线比一线发生得更严重,他知情太晚,要补救已来不及,“小豫王身边的护卫,那不是完颜匡的人吗?!”
“是……”副将说,“卿老大人还在找儿子的下落,末将也不敢叨扰。却听得闲言碎语说,卿未晚企图对段亦心不敬,所以可能被林阡一刀打死了……”
“什么……”高风雷脑补出段亦心所受的一切屈辱,这才懂这中间太多的阴差阳错,急得跳脚,“就这样……便宜了林阡那厮!?”
“我与完颜匡的表面合作,就这般被他卿旭瑭两个匹夫搞砸了。”战狼心里感到又好气又好笑,虽然他也知道完颜匡和曹王素有嫌隙,然而两方不至于进一步关系恶化,谁想竟因为卿旭瑭父子和小豫王而加大了裂痕?邻近完颜匡的地盘卿旭瑭居然完全不知收敛曹王是不屑政斗,他战狼是不善于,而卿旭瑭这帮草莽,看来是彻头彻尾的不会!
“如此,岂不是会放了‘惊鲵’一条生路。眼前万州,又该如何拿下?”副将担忧地说,高风雷也总算回过神。
“宋军那个彭副都统素来与吴曦不睦、宁可死守万州苦等林阡、现在还终于被他等到了,不过好在,他有软肋可以对付,慢慢来。”战狼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案上茶水,“最迟月底,我会将这支南宋官军赶出去。”
高风雷脸上这才阴转晴,由衷笑:“那就好!段大人,有什么用得着风雷的地方,只管调遣!”
战狼远远望着高风雷大步流星走出帐的背影:恭喜王爷,又获死忠。高风雷虽也是个勇高于谋,却可能是早了一年归顺、在战场上受过磨练的关系,实在不像卿旭瑭那样会给王爷添乱。
当然了,绝密的情报,或者八字才打了一撇的事实,还是少一个人知道少一分危险,比如……战狼适才一边说话一边看见的、几乎按碎在案上的惊鲵的飞鸽传书。
情急了就会出错,惊鲵也不例外,他……不,她的字迹,明明白白指向了她是个女人。
“迟早要将她剔出来,教林阡你襄阳城破。”难怪朱雀肃清一夜翻了个底朝天都对惊鲵毫无进展,调查的方向从性别开始就错了。战狼心知,大敌当前,完颜匡虽然非友却不可能撕破脸,毕竟控弦庄还是直属王爷的,完颜匡和王爷迟早还是会合作对付心腹大患。惊鲵此刻确实会因为卿旭瑭对小豫王不敬而得到喘息之机,但短暂的安逸正是为了给她将来的末路铺垫:“林阡,走着瞧吧。”
告别了三峡的鬼斧神工,晴暖翠岚和雨迷云轻,目的地万州近在咫尺,来的路上越风就告知林阡,夔州盟军据点的孟良关、流年父女,已协助彭大人将吴曦大军驱逐,也算是在这场三峡之战外捡了大便宜。一如林阡所说,“想不到万州之战在三峡提前了。”
林阡与独孤相扶从船上下来后,才得知今夜的增援贻误果然是战狼所害,所幸惊鲵机警,得知信鸽被劫而果断蛰伏,尔后襄阳城有战、落远空难以兼顾三峡,故而只能仓促调用真刚……如今总算虚惊一场,但飞鸽传书若真是落在了金军手中,终究会埋下祸患。
“有没有可能金军只是歪打正着,并不知那是惊鲵?”闻因还带侥幸。
“不会,战狼应该就是为了调查惊鲵来的,事实证明‘完颜江山’只是假消息,恐怕本来是为了试探她。”林阡摇头,“惊鲵是有史以来最令金军感到棘手、什么破绽都未留下的八大王牌之一。还有,大散关之战我用尉迟雪去威胁战狼,他不是没想到,而是不知道我怎么就那么有把握用亲情去撼动他?可想而知,天生的细作嗅觉让他意识到这最有可能是惊鲵提供的情报,惊鲵已经威胁到他、于他而言不得不除。战狼既有心,惊鲵半点线索都不该留下。”
“那可如何是好?”闻因知道,惊鲵对付朱雀绰绰有余,却未必是战狼对手。
“那就看我们的了。要知道,战狼他,现在不完全是细作首领,心神得被我们分过来。我们要将他的神越分越多,直至关注不了惊鲵为止。”林阡忽然笑起来,胜券在握的样子。闻因呆呆看着这俘获的笑,倏然不知双手怎么摆,见林阡没事便放下心来,转头赶紧去给段亦心喂药。
林阡只休息到傍晚便觉身体大好,一个人在白帝城的街道打转,考虑好了怎么和落远空共同弥补惊鲵昨夜擅离职守的破绽以后,终于见缝插针地在夕阳下的人海中闲游,高峡长江、亭台楼阁、郁郁葱葱、蜀国故事犹在,却好像少了些什么,少了些什么心里就空荡荡的?
仿佛被熟悉的气息带回昨天,发话的黑衣少年是谁,“好了,不必多虑了,吟儿,我们明天出去游览白帝城如何?”那个角度,他可以轻取笑靥、眉眼盈盈的少女又是谁。
对那女子的爱,早得忘记了开始,也不记得过程,仿佛与生俱来,却知至死不渝。
正当他沉浸在遐思中时,冷不防地有人哭哭啼啼跑来,一头撞在他腿上,直接将他从过去拉回现实:“爹爹!爹爹!”然后那小人儿抱住他腿一通猛摇。
“怎么了……”他愣了许久,才意识到那是小牛犊,赶紧把它抱在怀里,定睛一瞧,小牛犊上还有只烤得半熟的兔子。
“呜呜呜,战哥哥把他养的兔子借我玩,叮嘱我不准我吃,我昨日想念爹爹,抱着兔子哭了一场,一不小心烤焦了,怎么办?”小牛犊哇哇大哭。
“兔死不能复生……”林阡也没办法,“只能和战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哇,娘亲要是知道沂儿欺负战哥哥,一定会把沂儿骂死打死的。怎么办,怎么办,彪悍的娘亲就要回来教训沂儿啦!爹爹我们一起躲起来好吗!”小牛犊还在哭,林阡知道下一刻他再不放开手他很可能就是那只兔子会被烫个半死,一边听一边正准备把小牛犊放下来,突然他就怔在原地,如果别人说吟儿还是幻觉,那为什么现在他听见吟儿时手被烫得起泡了明明很疼不像做梦?!吟儿,要回来了?吟儿……
随着手心冒烟,林阡愈发清醒,吟儿,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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