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学院报告厅里,此刻坐得满满当当,放眼望去乌泱泱一片人,看得顾宜尔险些头晕。
不过是一次往届毕业生的工作感受分享而已,院校领导来得齐全,轮番上台,夸人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就差把渣男吹成了A大之光。
好吧,顾宜尔承认,是她偏见太严重,要是换个别的学长学姐,她肯定已经满眼冒星光觉得人家超优秀超厉害了。
顾宜尔站在渣男之光面前,替他调整话筒的位置,将一切不情不愿的表情敛在低头的阴影里。
她小心翼翼地嫌弃着,不愿意和渣男之光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
这分战战兢兢落在尚涵明眼里,就变味成了姑娘的娇羞。
“多谢顾同学。”尚涵明稍稍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道了声谢。
在其他人看来,这就是一个短暂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礼貌举止。
只有顾宜尔知道,就在那短短一秒内,臭渣男找了个避人的角度,说话时呼出的热浪全都近距离扑在了她耳朵边缘的绒毛上。
烟味极淡,还有薄荷糖的味道。
顾宜尔两条胳膊霎时起满了鸡皮疙瘩。
尚渣男,你大爷的——
道谢就道谢,凑这么近干嘛?
还顾同学咧,叫你顾爷爷作甚!
生气归生气,顾宜尔是不会为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忘记自己本来的宏远目标的。
该用什么态度回应,顾宜尔很快就做出了恰如其分的判断。
她猛地抬眼望向尚涵明,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上一层嫣红,一双瞳仁里满含了震惊和困惑,动作恰到好处地犹豫了四分之三秒,似乎是在揣摩他的用意是否出自故意。
尚涵明仍旧笑得得体,微微偏头的动作甚至还带上了几分刻意的疑惑。
惊惑不定的顾宜尔旋即飞快撂下眼皮,咚咚咚咚闷头跑下了台。
尚涵明看着小兔子一般仓皇逃跑的背影,心下有些懊恼。
习惯了都市男女快节奏的那一套,看来是太激进了,把小姑娘给吓坏了。
在成熟男女的相处中,若即若离的肢体触碰是第一次的委婉试探,互相回以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就足以展开一段未知的春宵旅途。
当然,就尚涵明过去的经历而言,这回是首败。
尚涵明忽然意识到,他一向自诩百发百中的泡妞手段,其实来源于他的钱、他的名片、他的脸,再加上一个天知地知你懂我懂的眼神,姑娘就如同瓮中捉鳖手到擒来。
他这套轻车熟路的路数,今天在顾宜尔身上栽了,这小姑娘不一样,她不吃这一套。想把人吃到嘴里,还得正经的从头追。
草,他居然从来没有追过人。
尚涵明有些微的怔愣,失笑地轻击了一下讲台台面。
妈的,追人该怎么追来着?
沉缓的声音经过话筒转变成不同的振动频率,在空旷的礼堂中经过层层回响,仿佛变成了一首空灵的唱诗。
“喂,能听见吗?”
顾宜尔浑身一僵,后背的毛孔刹那间都张开了。
真的难以形容这抹声音带给人的感受,就像第一缕晨曦从教堂顶端的小窗慷慨洒下,所有的彩绘玻璃花窗都在这一瞬间绽放出斑斓炫丽的光。
观众席里顿时爆发出一阵规模不小的窃窃私语。
“哇,声音好苏啊……”
“不光人帅,声音也好好听!”
“我半边身子都软了!”
……
顾宜尔的神智没被迷惑太久,头顶的白炽灯一晃,她很快便清醒过来。
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周围花痴眼的迷妹们,恨不得上前一个个扯着领子嘶吼,“你们清醒一点——”
“很荣幸,受张宏张教授的邀请,时隔八年,能重返A大参与这次经验分享。”客套开场白说完,尚涵明话里顿了顿,笑说:“看来当年□□逃课的事,张教授没太记仇。”
底下一片哄堂大笑。
任台上的人口若悬河说得妙趣横生,台下的听众有多么捧腹笑得前仰后合,顾宜尔都不为所动。
她一边心不在焉地帮忙整理着签到表,一边认真琢磨自己的作战计划。
按照渣男之光那天在咖啡馆的意思,是和都市女性谈多了,打算找个清纯妹子换换口味。
听听,这他妈是什么教课书式的猥琐男发言。
她顾宜尔就要替天|行道,让他尝尝天道好轮回的滋味!
如果怒火能有形化,顾宜尔身周已经燃起了通天的熊熊火焰。
对,没错,刚才面对尚涵明时的满脸燥红,不是羞的,是气的。
背过人群,顾宜尔恶狠狠地抛了个眼刀上台。
*
怕再度吓到小姑娘,尚涵明这一整天都没敢再做出什么过激举动来。
晚上,在学校的教职工餐厅一起用过餐,院校领导们在餐厅门口跟尚涵明道别。
张教授拍了拍顾宜尔的肩,“顾同学,再麻烦你辛苦一趟,务必把小尚送到停车场啊。”
顾宜尔掐好时间错愕地仰起脸,不出所料的,尚涵明正借着愈发浓郁的夜色含笑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