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忆中的那一个房间,常年弥漫着潮湿柴火的霉腥味,与苦涩的药渣气息混合在一起,催人作呕。
尽管门外的世界总是晴朗的,但房门总是紧紧关着,透不出一丝光亮,愈发灰败腐朽的尘土在房间里飘浮着。
瘦小孱弱的男孩儿端起一张小板凳,坐在紧闭的房门后。他专注地看着碗里奄奄一息的蛐蛐儿,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它,蛐蛐微弱地叫了几声后又没了动静。
“……阿越。”
男孩儿收回视线,将目光移到柴火旁的一张破旧的木制小床上,一个瘦到极致的女人正躺在上面,费力地扯着嘶哑的嗓音唤他。
“……阿越,到娘这里来。”
男孩儿犹豫了会儿,随后将装着蛐蛐儿的陶碗放在地上。在接触地面的一瞬间,原本奄奄一息的蛐蛐一跃而出,踪迹消失在黑暗的角落里,只余下吱吱的声响。
男孩面上露出一丝懊恼,但也没有试图将蛐蛐抓回来。他站起来将小板凳放回橱柜下,然后走到床边,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木床上的女人,却不发一言。
女人丝毫不在意男孩儿怪异的举止,她反倒像是害怕自己瘦到脱相的面容吓到男孩儿,费力地挤出一个笑容,比骨架粗不了几分的手腕轻轻拉住了男孩儿的手。
“阿越……别怕,娘会挺过去的。娘不会丢下你一人在这里的。”
男孩儿沉默着听完了女人的话,他眨了眨眼睛,面容与声音都天真稚嫩,但说出的话却分外残忍:“骗人的,你快要死了。”
女人握着男孩儿的手猛的用力,她双眼空洞地望着屋檐上的蛛丝,声音中带着强烈的恨意:“我知道的,但是娘不甘心,阿越,娘不甘心!你会帮我的对不对?我是你娘啊!”
男孩儿手被拽得生疼,他的眼瞳中倒映出女人疯狂的模样,他偏了偏脑袋,用稚嫩的童声轻声问了句:“那你会杀了他们吗?”
女人原本想摇头,但面上却呈现出灰败的死气,让她力不从心,她只能尽力露出一抹笑容,略显诡异。
她声音逐渐微弱了下去,最后只留下一道残声:“放心,我不会的。”
男孩儿看着眼前面容枯槁的女人,过了许久,他垫着脚从橱柜里取出一把崭新的菜刀——这是女人生前耗费全部积蓄买的。
他将小心翼翼地将指尖的血色滴在女人的额头,血珠如同被赋予了生命一般,隐没在女人的眉心之间。
许久之后,本已沉睡的女人上半身从床上弹起,她双眼猩红,面色惨白,宛若恶鬼,身体依旧瘦弱,但却蕴涵着可怖的力量。她一脚踹开房门朝门外华贵的楼阁走去。
*
垣越从梦里醒来时,入目是一片漆黑。
他没开灯,摸着黑将房门打开,银白的月色泄入满室。
远处,窈窕身影独立于月色下,听到声响回头看了一眼,却是素衣披发的沈秋白。
“你也睡不着啊?那来一起赏月啊。”沈秋白原本靠坐在古树前,见到垣越出来便朝他招手。
垣越没怎么犹豫,走到沈秋白身边安静地坐下。
今夜满月,云气稀薄,视野极好。从他们这里望向远处,看得到被月光细细勾勒出的山峰轮廓。
垣越想起方才血色弥漫的梦境,眸光转深。
对垣越而言,沉默是金,沈秋白已经习惯他假高冷的样子了。
沈秋白:“上回我还在说若是有机会定要去你的故乡景观镇看看,这不正好就有机会了。”
沈秋白要去调查的八方陇市离魂事件,都是发生在几个相隔不远的城镇中,其中一个便是垣越的故乡景观镇。
垣越的眸光终于有了波动:“我想同你一起去。”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放心吧,不会忘了你的,我还指望着你帮我指路呢。”
垣越应了一声后就又不说话了,比平日里都还要来得沉默。
沈秋白也不是非喜欢逮着人聊人生聊理想的人:“既然你想去,那还是趁机多休息会儿吧,天亮后我们就要出发。”
垣越应了一声,却没有要回房的打算。
沈秋白也不再搭理,自己回了房。
她回房后半卧在榻上,却翻来覆去毫无困意,如此几番往复,她又点开了神识空间。
这段时间下来,她得到了三件复活甲,以及六十功德值的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