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易江按了门铃许久,面前那扇门却没有打开。
金灿灿的“福”字印在红纸上,依然带着喜气洋洋的劲头。但他的心却是冷冰冰的。
谭易江知道,安娅此刻就在房间里,他上楼前瞧见那熟悉的窗口有灯光,微弱的,却让他一直焦灼的心平静了一下,她没事就好。他原以为她气急了会做出什么傻事来,现在知道她平安了,自然也松了一口气。
只是没想到,安娅竟然不肯见他,她竟然又一次这样躲起来,不肯见他。他花费了那么久的心机换来的,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1314,房门上的号码好像都在嘲笑他,一世一生,一生一世,他曾经以为自己找到了天堂,却原来还是会重新跌入地狱。
只觉得一团火在心里烧,只是拼命地按着门铃,好像这样可以多少好受一点。可是耐心一点点被消磨掉,理智在一点点被蚕食光,门还是没有开。谭易江怒极,猛烈地拍打房门,大力地好像要把门给卸下来。7点多钟,楼道里却很静,那砸门声一声声如闷雷在回响,重重地敲击在安娅心上。
安娅不是不想开门,可她害怕看到此刻的他,暴怒,狂躁,好像和她熟悉的那个谭易江完全不是一个人。她越想越怕,只是躲在门后看着铁门一次又一次地被震动地变形,变形,好像她此刻的心。
谭易江敲了很久,久到他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拳头硬生生砸在冰冷的铁门上,疼的却是他的心。
对门的邻居终于忍不住了,在自家门后高喊着,“安小姐,你没事吧,需要我们报警吗?”
谭易江猛然回头,发红的目光似乎能吃人,但他看到的只是同样冰冷的铁门,大家都躲在门后,等着看他一个人的笑话。他觉得心口的那团气越憋越涨,好像气球不知道何时就会承受不了极限,“啪”地爆裂开来,伸出拳头猛地又砸了下去。
拳头刚要触到铁门,门却突然开了,温暖的橘色灯光下倾泻而出,他的拳头就停在她的面前,只差一寸,就打在她的脸上。
安娅明显被吓呆了,但她却扬着头,眼睛红肿,盈着一汪泪,死命地忍着,唯恐一低头,那泪就落下来。
室内温暖的灯光,面前可怜的小脸,仿佛都有一种让人变柔软的魔力,心中那个鼓得好像山一样高涨的气球,不知道怎么就慢慢瘪了下来。谭易江不由自主地走进来,伸手想要揽住安娅。
安娅却一转身,只留下他伸出的手臂,僵硬地停在尴尬的空气中,石化一般。过了许久安娅才缓缓开口,“谭总来这里干什么?我已经辞职,有关你们公司广告的事情,你可以找李筝去谈。”话语冰冷着,冰冷着她自己的心,也冰冷着谭易江的心。
两个人僵持着,她背对着谭易江,小小的身影惹人怜爱,却也带着一种孤傲的姿态。
谭易江想了想,叹了一口气,他不是不知道她的脾气,只是没有想到她的反应会如此猛烈。他走过去,站在她身后,低低地说着,语气中带着哀求与不忍,“安娅,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那个COSPLAY大赛的主意本来就是你提出来的,我想既然如此,由你来参与宣传策划也是比较熟悉的。当然我事先没有告诉你,是我的不对?你不要生气了。”他希望这次可以想之前一样,哄哄她就算了,毕竟不似什么大事,他现在有更重要的问题要解决。
他心里不是不计较她刚才在电话里喊着那个男人的名字,但谭易江明白,这时需要先解决的是眼前广告这件事,而且比较容易解决的也是这样事。
孰重孰轻,他岂会不明白?避重就轻,他岂会拎不清?
安娅却只是低着头不说话,心如刀绞,肝肠寸断,大概就是现在这样的感受吧。她酝酿了许久的话,现在却黏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不爱他吗?心里却渴望着。
爱他吗?心里却疲惫着。
她就那样思前想后,□□着自己的心。抬头望向窗外,夜色已经悄然降临下来,对面楼房的万家灯火一盏盏亮起来,带着温馨的家的气息。每一个窗口都孕育着一个故事吧,每一个家都藏着一段温暖吧。安娅想起来,有一天吃完晚饭自己在厨房洗碗,等出来时发现谭易江就那样坐在沙发上睡着了。
电视里在播着新闻联播,几十年不变的老面孔,讲着天下事,永远语气波澜不惊。客厅里只余下一盏小小的吸顶灯,他就那样歪着头斜倚在沙发扶手上睡着了,长长的腿搭在另一边的扶手上,但却睡得安详宁静。房间小,沙发是三人座的,平时两个人挤在沙发上看电视,多数时候谭易江总是靠边坐着,让出大部分位置给她,这样安娅就可以把腿翘上来舒服一些。她爱把头枕在他腿上,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好像说着什么,事后想想又好像什么重点也没有谈到,就这样漫无目的地闲聊。但两个人都是极喜欢这感觉的,彼此依靠着,心就靠在了一起。
安娅想起,那晚自己就靠在厨房门上,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却听到他低沉平缓的呼吸。那一刻,心安定极了,人幸福极了。她想起来极小的时候,晚饭后爸爸也爱这样靠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等她趴在小桌子上写着作业,听到那熟悉的呼噜声,回转过身来,看着在厨房里擦拭碗筷的妈妈,沙发上沉睡的爸爸,心里想着,别的小朋友家也是这样吧?有爸爸,有妈妈,就有了温暖。
一扇扇窗口,一户户小家庭,都有他们的故事。可为什么她和谭易江的故事却不能在这样的小窗口里继续上演,安娅觉得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悲凉和心酸,压得她喘不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