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琅被他扶到一旁榻桌上，听他将她碰倒的东西扶起，随后静谧片刻，又听他吩咐道：“屏风扯下去吧，挑些上好棉布，将桌角包起来，明日再做。”
“是，世子。”青竹领命。
“世子…”阿琅喃喃着，忽而嗅到那股清冽的檀香渐近，她扬起下巴道：“司命大人…”
“是我不好，我该早点告诉你的。”姜衡雁坐到她身旁，轻柔道：“我…姓姜名衡雁，字霜寒，家父靖国公。”
原来阿琅只当他是位当权司命，没想到他的身份竟这般显赫。
她不该来的。
阿琅突然想离他远一些，免得自己污染了他，她分不清姜衡雁坐在哪侧，下意识的往自己左侧挪了挪，离姜衡雁远了几寸。
“阿琅…”姜衡雁清润的眸子黯淡了半分。
她不语。
她本是东地凌州凌波湖旁一个茅草屋里的独自居住的医女，白日出诊，夜晚归家。
那夜湿气很重，浑身酒气的温司命大人忽而闯进她的茅草屋，将她…
她没有那种毒的解药，她只是寻常医女。
若不是那日他的唐突，或许她会一直生活在那个冷清的湖边。
他替她摆平了凌波湖的是非，带着她一路上京，纵使自己是个瞎子他也从未嫌弃。
她很想告诉他，我不瞎，我只是不愿再看这世间是种种。
幼时目睹的那场惊天的龌龊，让她不愿再睁眼。
她发着呆，姜衡雁轻轻叫唤她。
“阿琅…”
“方才母亲问我，婚期定在何日，阿琅，你可有心怡的日子？”
他的声音依旧温润，阿琅听着，青色素衣裹着的躯体颤了颤，无骨小手覆上小腹，悄悄抿紧了嘴，不语。
两人静静坐着，半响，姜衡雁面露妥协，“我择良日，你做定夺，如何？”
阿琅点了一下头，不语，姜衡雁看见她白丝缎下眼珠动了动。
他笑得浅浅，不让她察觉。
翌日，汝乔无所事事，踏进了阿琅暂住的厢房。
她还未入院便看见檐下与秋风同奏的阿琅。
她捻一缕琴弦，拨出铮铮如流水之声，琴音不断，悠悠然然飘荡在院里。
汝乔不忍打断，走得悄悄咪咪，但阿琅耳朵灵敏，汝乔的又不会控制步声，从她跨入门槛的那一步，已经让阿琅听了去。
阿琅停下手中动作，琴声戛然而止，她抬眼望向脚步声之所。
“小嫂嫂好~”汝乔走上前，笑吟吟的打招呼。
哪怕她看不见自己脸上的笑，汝乔依旧笑得灿烂。
阿琅听到了，汝乔话语里的笑意。
想必，这位就是阿雁的小妹。
“你…你好。”阿琅嘴角微微上扬，笑得清丽腼腆，令人舒心。
“我叫汝乔。”
“我知道，司命大人同阿琅说过。”说到姜衡雁，阿琅耳稍染上嫣红。
“小嫂嫂，你不必再唤司命大人，唔，让我想想，你可以唤大哥死鬼！不行，不吉利，郎君，对！”汝乔自言自语，阿琅听得一愣一愣的，“我听说东地女儿将自己心爱的男子唤作郎君，小嫂嫂你这样唤我大哥罢，什么司命大人都是旁人唤的。”
“死…死鬼…你是从哪里学的？”阿琅将她说的那声郎君忽略，抓住了她的小错误。
额，这小嫂嫂怎么跟大哥一样，爱教育人…
“出去游玩时听人说的，虽，虽然粗俗，但听着也有一股子莫名的亲切。”汝乔摸着耳朵害羞的顿了顿，又道：“方才小嫂嫂的琴声被我打断了，我还想听呢。”
阿琅当她是孩童心性，嘴边挂着浅浅的笑，笑笑而过，酥手轻轻抚琴。
气若空谷幽兰，貌若山间白雪。
汝乔看着专注抚琴的阿琅，觉得她很美，哪怕丝缎掩住了她的眼，依旧很美。
琴声潺潺，流窜飘荡于深深院落，随秋风稍起红叶，随水波推开红鲤。
汝乔听得入迷，忽而一声悠长的萧鸣和入琴声，汝乔回头一看，是自家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