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昫听到这,再忍不住问道。
“她失踪三天三夜,说不清自己,在曹氏族人看来就是失了清白,就是败德,就要浸猪笼!世道对女子何其严苛!”
何娘子呜呜哭了好一会才继续。
“秀秀小小年纪,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指责,百口莫辩,又看着爹娘被她所累,受尽唾骂,为了证明清白,一头撞死在了祖堂里。姐姐亲眼看见女儿在面前死去,受不住打击倒下了,是被姐夫背出来的。醒来后一夜白头,再后来就成了这样。”
“曹家村自然待不下去了,只能回到春城。那时候我才知道,姐夫竟将曹家房子、铺子全给了马畜牲。那畜牲改不肯让他们进门!都是我的错,我没教好孩子,我愧对姐姐、愧对姐夫、愧对夫君和何家列祖列宗!”
何娘子羞惭,将脸埋进双手里,眼泪漫过指缝,涓涓而下。
任舒等人唏嘘不已。
“这是我们欠何家的,欠你们母子的。大妹,我说了很多次了,你没有对不住我们。别哭,也别难过了。小二,照顾你姨母。”
曹小二靠在何娘子身上,轻轻摸摸她捂脸的手,道:“姨母,你别哭。”
“曹老爷,你们欠何家什么?”
这得欠了多贵重的东西,竟用全部身家归还后,对方还不依不饶得让他们搭上了曹秀秀的一条命!
“我和我儿子能活着全靠大妹的夫婿,没有他就没有我们。”
“七年前,我们两家结伴同游蜀洲,不幸遇到了地动。当时我抱着小二和何大哥还有他儿子躲在一块巨石顶起来的一小片空间中。我家夫人和女儿则刚好和大妹在另外的地方。
四周一片黑暗,也很安静,我们能清晰得听到彼此间的呼吸声。
我们喊救命,并没有人回应我们,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听到。
刚一岁多一点的小二害怕得直哭,哭了一段时间后又嚷着饿。我只能抱着他不停哄着,哄到他哭累睡着了。
何垣当时也很害怕,一遍遍得叫着爹。
何大哥只闷声应了两句,便告诉我他腿应该是被石头或者什么东西压断了,根本动不了。
我们俩也不敢随意动,头顶上是石头和木头,怕动了大家全死。
就这样不知道在黑暗中待了多久,一直都没等到人。小二被饿醒,继续哇哇大哭。
后来他就不怎么哭了,气息越来越微弱,我叫他也几乎没有回应。
不仅他,何垣也没再叫何大哥爹,何大哥叫他的时候,他最多应个两字。
从来没有过的恐慌爬上心头,就在这时候,何大哥突然说他好像摸到什么软乎乎的东西,好像能吃。
我们欣喜若狂,就着黑暗,我摸到了他的手,拿到了他手上的东西,确实软乎乎的,还有温度。
我将那东西喂进小二嘴里一块,自己吃了一块,何垣那便由何大哥喂着。
有了吃的后,何大哥又找到了喝的,只不过那喝的一股血腥味,还特别粘稠。我那时候才明白之前吃的是什么。”
王昫先是茫然,后来突然明白过来,立时起了生理反应,一阵恶心。
武德帝也明白过来,干呕着,自己觉得不好,那手捂住了嘴,将到了嗓子眼的恶心强硬的塞回了肚里。
古萱和兰香茫然不解,想问看气氛不对,又没问。
刘秀秀揽着安静的曹娘子双手直抖,惹得后者张开手臂抱住了她,口中不断说着秀秀不冷啊,不冷,娘抱着你,一点都不冷。
曹小二双手紧握,神情严峻。
这故事他听了至少有十多遍了,每次他和表哥发生争执,心中气愤的时候,曹老爷就会给他讲上一边,次次都比现在讲得更细致。
末了,曹老爷总会说一句,他们爷俩的命是何姨父救的,他们不能向何姨父报恩了,那就得对姨母、对何垣好!要对得住这份恩情!
“后来的事情你们应该也能猜到。我们获救了,靠着何大哥的血肉,我们活下来了,可他血尽而亡,死的时候身体一半血肉模糊,连个完整的尸首都拼不起来。”
曹老爷忍不住唔了声,眼泪如瀑布般落下。
兰香和古萱这才明白,想到那个景象,两人立时黄水都吐了出来。
“我们好不容易收敛好他的尸首,就扶灵回乡了。之后夫人为了方便照顾大妹母子,将两人接进了府里住着。再后来的事你们大约也知道了。”
众人一阵安静,王昫胸中难受的不行,还恶心得很,都没说话。
“曹秀秀不知道何家救过你们父子俩吗?”
任舒问道。
当初在车板上,她可是只字未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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