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意思?这辆车的失控难道不是他的手笔吗?
倘若不是他动了杀心,他又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为什么直到上车以后他都不提醒自己?
这件事里面存在许许多多的疑点,再包括对方以前很多无法解释的所作所为,骤然间全都混乱成了一团!但,唯独孔缉远紧紧地盯着他,方才残余在神经末梢的亢奋,在此时竟像是再次活跃了起来,在自己的皮肤上激起一层薄薄的麻意。
他竟是浑然都不觉得意外!
没错,大抵他从来都不会轻信的缘故,在见到令他都无法辩驳的证据前,孔缉远从来就没有笃定对方就是与自己完全对立。他更相信自己的判断,闻越纵然如同锋利的薄刃般危险,可他总觉得这种感觉并非扭曲的暴戾,反倒是……与自己格外地相似。
闻越,他也是知道整个故事线的人。
他今晚特地来到这里,同样拿着性命做赌注上车,未必就不是跟自己相同的目的!
但问题就在于……他想要验证的到底是什么呢?
越是想到这里,闻越这个人似乎就愈发令人着迷,孔缉远控制不住地想要去深挖他身上的各种秘密与细节,探究的目光在他的身上不加掩饰的打量,炽热得近乎滚烫。
半晌过后,闻越慢慢地勾起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就在孔缉远的这道目光里,他好像已经察觉到对方终于猜到了真相,但是他依旧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随意地扫了眼旁边刚刚拼了老命赶来的、惊魂甫定的藤蔓娱乐众人,随后安静地收回了目光,注视着孔缉远道:“我走了。”
孔缉远:“……”
完蛋。
在骤然想通了所有的事情以后,孔缉远对于他的欣赏与被吸引的感觉愈发强烈,竟是觉得对方连告别都是如此的认真。
有些事情他也不是没给自己找借口,譬如对方的姿势看起来还算正常,从外表看不出来他到底有什么伤,但想来自己都这样了,他必定也不会全然无恙,不跟着看看真的不行。
但这些都不及条件反射,孔缉远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我送你。”
闻越却是站在原地没动。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当他漆黑的视线长久停留在自己脸上时,孔缉远不自觉就会想起方才在车上的气氛,寂静、暧昧,且饱含杀意……他的呼吸下意识地放轻,就这样与他对视。
闻越却是突然笑了下,道:“先顾好你自己。”
说话间,他不知道为何轻轻碰了下孔缉远的眼睫,指腹便骤然沾了点腥红的颜色,显得尤为刺目惊心,但是闻越也好似毫不在意,漫不经心地擦在了手背,转身朝着下山的路走去。
路的两旁还围着神色惶恐的藤蔓娱乐众人,本来哆哆嗦嗦地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就闻越从他们身边经过时,竟是被吓得猛地直起了脊背,连拦都不敢去拦!
孔缉远的目光不断追随着他。
方才被碰到的地方还有些残留的触感,直到对方的背影都消失在了夜幕中,他才抬起手来,轻轻覆盖地在上面,这才陡然发现原来对方是在提醒自己:他的额角破得厉害,大颗的血珠正顺着眉骨滑下,恰恰好的就挂在了他的眼睫,欲坠不坠。
片刻后,孔缉远也跟着低笑起来。
“孔总!孔总!”就在这时,藤蔓娱乐终于撕心裂肺地叫喊着跑了过来,他们满脸的惊慌失措,在看到孔缉远的刹那差点眼泪都掉下来,哆嗦着不成句子,“您您您,您……”
孔缉远突然将手臂搁在郝二的肩膀上。
郝二蓦然心惊肉跳,还以为他是要支撑不住昏倒了,顿时竟是连动都不敢动弹,双眼就这样直视着前方,竭力控制着颤抖道:“孔,孔总……”
“我有点腿软。”孔缉远的声音轻飘飘地响起。
在场所有人大惊失色,慌张叫道:“坚持住啊孔总!救护车马上就到!”
孔缉远:“……”
不是,他不是这个意思。
即便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到闻越的身影,可孔缉远只要在脑海里面开始回想与他见面开始到现在接触的所有细节,就是越想越没法站住。
除去他方才在车内骤然明亮起来的侧脸,散漫勾起的笑意,在孔缉远的心里留下深刻印象的,还有他曾经轻轻摩挲过自己眼角,滚烫灼热的手指。
那只手洁白修长,骨节分明。
除了偶尔沾着些血雨腥风以外,他的手腕间还缠着根暗红色的绳线,连结处是一颗圆润细腻的旃檀珠,偶尔松松地垂落下来时,竟显得如同他气质般的漫不经心。
对了,还有他沉默伫立在阴影中的身形,逼近时突然像是有血珠溅落在自己脸上的锋利,直到现在都还让孔缉远记忆犹新。
就很适合……
在最后这个念头突然冒出来的刹那,孔缉远眼睑微抖,一股子细微的颤栗感骤然从脚底升腾起来,陌生但又熟悉,竟是激得他头皮微炸。
他莫名地,开始兴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