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额前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金色龙纹,呈腾云翱翔状,龙首在左侧太阳穴出,龙尾没入右侧发际,龙身约小指宽,整个龙纹颀长遒劲,线条简细却将飞龙姿态刻画得栩栩如生,像是唐代龙纹的简化版。
若在别处看见,盛希夷能赞一句兼具动静之美。
可这是修真界的龙纹,而且是出现在自己额前。
也就是说,任谁看见这龙纹,都会以为他和恶龙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
灵兽纹有灵力,目的是标记伴侣,虽然对伴侣有一定的保护作用,在盛希夷看来与凡间野兽的圈地行为没有区别。
盛希夷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刚才试了用障眼法都遮不掉,已经是气得不行了,眼下又听恶龙厚着脸皮说出怎么不打释青灯这种鬼话,更是愤怒:“这与释青灯何干,你少扯他!你究竟,我并未与你……你怎么弄出来的?给我去掉!”
“释青灯”委屈得要死,气得回嘴:“我怎知你们何时做了什么苟且之事!我原本打算趁着你入我心,给你标上龙纹,却被他抢先一步!我是恶龙!龙纹该是黑色!这佛光闪闪的金纹与我何干!你要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亲了抱了,你问他去,少扯我!”
闻言,盛希夷目光如刀,冷若冰霜道:“我早说过,我与释青灯知己相交,清清白白,他绝不会做出这种事,你再如此诋毁他,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就你们,清清白白?!说出去也要有人信!”“释青灯”简直是暴跳如雷,“他为你杂念丛生心性大乱,不知道有多少腌臜想法,不然怎么会自惭形秽到进天渊屠龙求死?他想要你,又要证菩提,又不敢要你,虚伪至极!你却偏袒他,只骂我?!”
盛希夷怒极反而冷静下来,一字一句道:“你说的这些,我一个字都不信。因为我相信释青灯,就算他亦对我动心起念,也不是什么‘腌臜想法’,他也绝不会就因为这,放着三界安危不顾进天渊求死,他既然这么做了,一定有他的把握和理由。我与他相识百年,我为什么不能偏袒他,你算什么东西?”
“释青灯”急怒攻心,龙爪拍地,登时石崩土裂,痛心裂肺道:“好!你好!我知道嫂子心狠,不知道嫂子心狠至此!我醒来就一直看着你,我看了你数十年,只不过被他抢了生机,不能现身于你面前,落得这个下场!你只要去蓬莱山一看,见了我的尸体,就知道我所说的都是真的,你敢不敢去?!也好,既然你要认这龙纹是我的,那就是我的,反正是他的是我的都一样,龙纹是去不掉的,除了我这具身体,谁都不能碰你!嫂子,我看了你太久了,我知道你有多会招惹人!我哥是不会再活过来了,你最好看着我,一直看着我,只看着我,若你看向别人,我就大闹三界,让你们的众生都滚去轮回!你别以为一个同命术就能把我当狗拴!”
他?!会招惹人?!
满嘴胡话还血口喷人!
盛希夷一个暴怒,脏话就要出口,忽地嘴边一道灵光显现,如一张白光灵纸,及时封住了他的口。
盛希夷僵住,灵纸察觉他不再有活动口舌的意思,便化为一朵掌心大小的雪白昙花,缓缓飘落。
……
这是释青灯留在他身上的术法。
他毕竟是个现代人,虽然家教严格,在外不会说脏话,但遇了愤慨的事,偶尔私下还是忍不住。因此,有几次遇着叫人难受的任务,他一不留神,就脱口而出。
释青灯是三教轮流养大,一等一教养,哪里听得了这等粗鄙之语,某天,盛希夷刚要脱口而出,就被释青灯施了个术。
昙花落,术法停,盛希夷用手接住花,故作冷淡道:“是在下言行粗鄙,不入行者法眼,倒也不必动用术法?这花,又是何意?”
“你说改,又不见你改,万一日后在他人面前‘脱口而出’,总是不好,”释青灯正经解释到这,微微垂眸,“那花,是怕你不高兴。”
闻言,盛希夷唇角微勾,颠了颠掌心的昙花:“这叫个什么术?我怎么没见过?”
释青灯想了想:“那就,叫个希夷术吧。”
“你会自创术法了?”盛希夷有些惊讶,“我师父真该收你做徒弟。”
……
眼前是飘落的昙花,术法仍在,那人却已是生机被夺,命途凶险难测。
整整十日,他强撑着连用九次搜魂术,次次都是失望,最后一次是绝望,早已痛到神魂俱疲,气萧魂索。然后又强撑着与恶龙周旋,一时惊怖一时惊喜,折腾到现在,是到了强弩之末。
此刻被这昙花一激,连日来的种种情绪在心头翻涌,悲愤激荡,再也压抑不住。
盛希夷将理智抛到脑后,怒喝一声,攻向恶龙!
拂尘起处,出手便是杀招,劲风直取要害,输入银丝的修为用的是强劲、不施巧力,如花刀般向恶龙眼瞳刺去。
“释青灯”见他恶狠狠捅自己眼睛,又是伤心又是气愤,一甩龙尾,借力向后一躲,还是警告道:“停手!我不想伤你!”
这话只是让盛希夷更为愤怒,根本不回话,一招更比一招凌厉,恶龙也被激起斗心,一人一龙斗得岩崩地裂,飞沙走石,轰隆乱响。
失去理智拼尽修为的结果,就是力竭。
察觉不对时,盛希夷的理智终于回笼,却已经晚了,他眼前一黑,力竭陷入昏睡,勉强躲过黑龙利爪,整个人直直向下坠去。
“释青灯”差点把嫂子抓破相,心头一惊,身体却已化为人形,熟练地飞身接人,抱住盛希夷,旋着卸去下坠的重力,轻轻落地,不吵醒他。
盛希夷在昏睡中,感受到是那个人的神魂气息,登时放松了警惕,安心窝在那个人怀里,猫儿似柔软。
“释青灯”气得磨牙,他早说了,他这嫂子,看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冷淡模样,其实最会招惹人,偏生他自己还不知道,招惹了人又不管,端地是无心无情,外面有多少痴想妄想他嫂子的癞□□,他想都不敢想。
快睡熟前,盛希夷心底忽然不安心,又含糊地喊:“释青灯?”
他早晚要被他嫂子气死!
这样想着,“释青灯”深吸了一口气,如刚开头般学着释青灯的语气,正经道:“累了就睡。”
“你以为,是谁害的啊……别吵……”怀中人应该是累极了,抱怨都含糊得绵软起来,刚说完就睡了过去。
“释青灯”又是喜欢,又是嫉妒,又是生气,咬牙切齿地把人抱到石床去。
刚把人轻轻放下,“释青灯”忽然眼神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