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9月5日/星期天/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穿的那个人偶服不够透气,昨天到今天一直觉得心口闷闷的,不太舒服。
昨晚没写日记。
今天下午回来匆匆地冲了个澡,去教室后,也仍然有点提不起劲,所以就一直半趴在桌上,用左手撑着脑袋看书。
周小小坐我里面的位子,在我刚进教室那会儿,她没在位子上,跟班上另外一个女生,一起围在秦诗雨边上说笑。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性格过于敏感,可事实上,她就是在抬头看见我的时候止住了笑闹,也不知道和其他人说了句什么,便先一步回了位子坐下。
我感觉,她是因为不想和我说话,所以在我之前进去,这样的话,就避免“借过。”
而我们之间微妙的关系变化,后排的郑西洋他们应该也感觉到了,要不然,郑西洋就不会在第一节晚自习刚下,她出去以后问我:“你和周小小最近怎么了?话都不说。”
不是我不和她说话,而是她不想和我说话。
本来我都已经感觉没什么了,可就在他问出口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有点忍不住,眼眶灼烫,似要掉下泪来。
好在,边上的倪行正好在那时催了一声,“磨叽什么?走了。”
他们那一帮子男生,经常在第一节晚自习之后三五成群地下楼,买东西或者抽烟,因为每一次他们回来经过我桌边,总能闻到一些烟味,不过相比于最后两排那几个,倪行和郑西洋身上的烟味淡到可以忽略不计,不知道这是不是和他们俩天天换衣服有关。
今晚他们上来时,郑西洋搁了一瓶茉莉蜜茶在我桌上。
这不是他第一次上来给我拿饮料,第一次给的时候,我推脱说不要,他嬉皮笑脸地回:“我们男生可没人爱喝这个,你不想要,那就扔了吧。不过以后该给我们抄作业还是得给。”
听了这话,当时那瓶,我就放桌洞了。
今晚我没推拒,因为实在没力气听他贫,整个人都有点晕乎乎的,便转过去道了一声谢。
郑西洋那时刚好坐下,听我道谢,偏头朝他右边努了努嘴,笑嘻嘻道:“不谢不谢,又不是我买的,行哥买的。你要谢就谢他呗。”
他这么说,我便偏头看向了倪行。
倪行就坐我后面,自然也听见郑西洋说话了,不过没等我“谢谢”两个字说出口,他先问了一句:“你怎么了?脸白成这样?”
我也不知道我当时脸色怎么样,听见他这么说,不由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上手,等我再反应过来,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我额上一掠而过,尔后,便听见他说:“应该没发烧,不过你要是身体不舒服,那还是先别喝凉的了。”
这话当时我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不过转过头以后,总觉得他那个语调有些怪怪的。
难不成他误会我例假来了?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什么意义,我之所以想要一个细节一个细节地去回顾,不过是希望在写这些字的过程里,我心里憋闷的情绪能逐渐缓解,愤怒也随之减轻。
这些情绪,都是因宿舍里这些人而来的。
因为不舒服,今天下了晚自习以后,我没在外面逗留,早早地就回来了,想着洗一下这两天穿的衣服,再洗漱完,便可以上/床休息。
哪曾想,洗完衣服后端着水盆从公共洗手间回来,走到门口,突然听见了李书会的说话声。
她和刘双在三班,三班和二班是高一级的两个重点班,外加一班火箭班,教室都在实验楼上。白天里遇见的机会少,她们俩和我们几个四班的其实交集不多,最开始那两天,我们偶尔会说话、讨论作业,应该是贴吧里那个爆料以后,这种互动便没有了,可是我熟悉她的声音。
她用那种一贯柔软的语调,有些苦恼地问:“难道我们就这样一直不理她吗?感觉是不是不太好?她爸做下的事,和她也没多大关系吧,不能代表她。我看她独来独往,有点可怜啊。”
“什么叫我们不理她?书会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们在故意孤立她!我问你,你没主动和人家说话,那人家主动和你说话了吗?你没听我们班男生说——‘四班那个小王祖贤,好高冷的样子’,说不定人家就喜欢别人这样以为呢,需要我们操心?”
这是刘双的声音。
“你们有我难受吗?我还和她同桌呢。”
周小小的声音,我更熟悉了,“在宿舍不说话,教室里也不怎么说话,出出进进都不方便,我都快郁闷死了。我也知道杀人的不是她,可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只要一想到她爸……我看见她都感觉有点害怕,现在就希望老师快点排座位,给我安排一个正常的同桌。”
原来我不正常……
那一刻听见这句话,我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我忍住了推门的冲动。
又听见秦诗雨在笑,“书会你就是太心软太单纯了。我怎么一点都不觉得她可怜?你怕是不知道,人家在我们班是倪行罩着的,小小为什么难受,不就因为她俩不说话以后,郑西洋和倪行都不怎么理她了,只一个劲儿地维护沈余年。还有上一次,郑西洋他们进教室动静大,惹恼了灭绝,灭绝让他们都站外面别进来,沈余年那节课也没上,跟他们一伙男生翻墙去了网吧!”
刘双惊呼起来,“你说的倪行,是不是你们班那个从来不穿校服,个子高高,长得还贼帅那个?”
“嗯。”
秦诗雨声音不忿,“就是他,初中那会儿已经很出名了。我听朋友说他有个伯伯在省军/区,很有权势。他父母做房地产生意,可能太忙了所以都不怎么管他,他大多时间跟爷爷奶奶住北城老宅,要不然哪至于念我们学校?”
她说了这段话以后,刘双又笑了一声,“那人家什么样的女孩没见过,沈余年不会以为她有机会吧?听你这么说,倪行八成和高三那体育生一样,就想上她呢。”
可能最后这句话,太过不堪入耳。
所以在刘双这么说完,她们都突然噤声了。
我没有勇气推开门。
想起来有点可笑。
在李家生活了五年,该见识的不该见识的,我其实都见识过了。我知道人可以虚伪到何种地步,也早已对很多更过分的辱骂免疫,可站在门口听完了她们这些话,还是觉得遍体生寒。
我感觉自己好像一条鱼。
在某个毫无防备的瞬间,被人突然从水里捞起,然后猛地甩出,拍在了冰冷黏腻的河岸上。
我想推开门大吼——我爸是失手杀人,他不是故意的!
我也想同她们争辩——我没有不理人、没有故作高冷,也从来没对倪行产生过什么非分之想!
可只是这种想象,便已抽走了我浑身所有力气。
端着水盆重新走回公共洗手间,我也不知道该干什么,便将那两件洗好的衣服,重新又洗了两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