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越国洪明二十九年,四月末的清晨。
天刚蒙蒙亮,越地蟒岭的深山里,身处边陲的清风小镇一片宁静。
此刻,小镇山后背阴的密林里,响起一阵微弱的鼾声。
一少年趴在一棵大树上,睡得正酣。他蜷缩着身子,不时邹着鼻头,若不是那一头乌发,真以为是一只怪猴子呢。
距离此处二十余丈之外,一头大野猪正在树下转圈子。
只见它不时呲着獠牙,张着血盆大口。一拧头,把大松树就啃下一豁。然后又低着头,把周围的土拱起一大片。
它不时吧唧着嘴,的嚎叫着,显然是找到了好吃食。
可能是野猪的嚎叫声太高,把少年惊醒了。他揉了揉眼睛,直起腰身,又抹了抹发梢的露珠,露出一口白牙。
少年名叫杨有福,昨日刚满十五,身后背的那把没开刃的剑就是今年最好的礼物。
今个一大早,他就抹黑上山,想独自猎杀一头野猪,来报答银根叔。毕竟,背上的那把剑,银根叔整整忙碌了半月。
做人不能忘恩!心里这么一想,他嘴角就扬了起来,望着那头大野猪傻笑。
此时,在他的眼里,这头大野猪也不过像一只小鸡般弱小。这十年来,他杀过了无数只鸡,野猪吗,也只是比鸡大一些罢了。
说起来,他也曾跟着大人上山打过猎,但单独面对一头大野猪,还是第一次,但杨有福很有信心。
毕竟他灵活的脑子,神准确的眼神,加上过目不忘,一学就懂的能力,说出来,那真不是吹的。
你还别不信,五岁那年,他就独自宰过一只鸡,虽然弄的满身鸡毛,伤痕累累,差点就变成一只鸡。但结果是那只鸡死掉了,虽然说,它是被气死的,可那个外人又能知道呢?
父母也被惊掉了下巴,以为他疯了。从此再也不许他碰刀和剑,甚至木头做的玩具也不行。
可这有什么关系呢?没了刀子,顺手的东西多的是,于是镇上人家的鸡就遭了殃。
为这杨有福没少挨打,但打过之后,他照样杀。
直到最后,连镇子上的先生也常说,“福娃子是个怪物。”
杨有福觉得有些不对了,于是他开始装傻,努力学着成五六岁孩童的模样。奶声奶气的问一句,“怪物是啥?是不是很厉害啊?”
这么多年来,这样的装傻就没停过,镇上人都说,这孩子真是太皮了,脑子缺根弦。
别人不明白为啥,可杨有福却很清楚。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怪物,一个在十年前穿越来到这个世界的妖怪。
偶尔他还能想起穿越前的一幕。呼啸的汽车疾驰而过,他高高的飞在空中。不远处一个被救的女孩正惊愕的大叫,“哥……”
其他的,却再也想不起来。这件事他想了好久,最后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最后的撞击,把脑子撞坏了。
这似乎就是宿命,又像是一个怪梦,杨有福不信,但又不得不信。因为他这个穿越者就像一张白纸,什么都是新的。
他只能接受这个幼小的躯体,连带他那些奇怪的记忆。说不定那一天,就醒悟了呢?
还好这里的父母都是善良之辈,更让人欢喜的是,竟然不强迫自己读书。否则杨有福很怀疑自己穿越前是一个学渣来着,虽然不用去学堂,但该学的必需学啊,否则真的就成为一个傻子了。
十年的时间,让杨有福没能变成学霸,而是变成了一个熊孩子。
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会感慨自己穿越者的身份,真的就这么熊下去吗?不甘心啊!
于是在没人的时候,他就努力的让自己聪明起来。
譬如现在,他就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用不着装傻的少年郎。
杨有福活动一下酸楚地腰身,摸出一把粗制长弓,搭箭拉了个满月。
这时方才看清,他身着粗布短衫,脚穿草鞋,一双手臂呈古铜色,臂上肌肉鼓起好多个小包。
一张脸俊毅而白净,不像农家子弟模样。
杨有福嘴角轻扬,抬手松弦。看似平常稀松的一箭,可那木箭离弦之后却带着呼啸,直直朝着大野猪的脖颈而去。
只听得,嘣的一声,木箭端端戳进了脖颈里,野猪吃痛,猛的跳起二尺,发出一声嚎叫。
一头撞向面前的大松树,一阵摇晃之后,野猪并没倒下,反而红着眼朝杨有福而来。
他不慌不忙,抬手又是一箭,这次正中野猪头顶,可能是骨头太硬,箭竟然蹦断了。
野猪红着眼,又是一声嘶嚎,似乎已看到了害它的人,冲的就更猛了。
按常理,杨有福站在树上,毫无危险。虽知他反手从背上抽出一柄长剑,跳了下去,朝着大野猪飞奔。
眼看着一人一猪就要撞到一起。他突然屈膝低腰,把身体弯成了一张弓,手里长剑顺势一插,从野猪脖颈间刺了个对穿。
本以为,这一剑已是万无一失,可谁知那大野猪突然扭过头来,呲着獠牙,一口咬下。
杨有福一惊,堪堪偏头。只听得耳畔叭的一声炸响,震得人耳鼓嗡嗡不断。那紧贴颜面的血盆大口总算躲了开来,可那腥臭的涎水却溅了他满脸。
他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呼吸都急促起来,脸上的污物也来不及擦一把。那大野猪猛地超前一蹬,身体横在了半空。杨有福不愿松开手里的长剑,也被拖了起来。
眼看着一人一猪就要撞到近在咫尺的一块尖锐山石之上。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探出左手,抓住鬃毛,猛哼一声,翻身骑到大野猪背上。一张脸憋的涨红,使出吃奶的力气,把右手里的剑使劲拧了拧。
大野猪发出一声刺耳的嚎叫,重重的撞在大石上,发出咚的一声响,一根獠牙都撞成了两段,山石也碎了一大块。
万幸的是,杨有福紧贴猪背,堪堪避过了大石,只是身体随着大野猪猛地一震。
大野猪嘴里喷着血,四肢猛的弹了几下,没了声息。
杨有福长出一口气,松开抓紧猪鬃的手,抹了把脸,“好你个牲畜,还想垂死挣扎。”
一边说着,一边抽出长剑,在厚厚的鬃毛上擦了又擦。
他这些惊讶和害怕全都是装出来的,可能是十年的时间,让装假都变成了一种习惯。
其实在杀这头野猪之前,他已经在脑海里精准的计划好了这个杀猪的过程。
果然,一点也不差,就连那两块碎石落下的位置也和预料的一模一样。
杨有福把把长剑蹭的锃亮,这才拿出一块破布小心的擦了一遍。
“银根叔说了,剑客就得擦净剑,唉,可真麻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