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药材药性相生相克,作为医者,若是不知药性,灵丹仙草,也会化作要人命的剧毒。’这是商老头教商宁辨识药材时告诫她的话。
药性……
会不会是药性相克?
她看向跪地的侍女:“今日服用汤药前,曲姑娘可还用过别的什么?”
侍女知道商宁是在帮她们,颤声答道:“郡主因为身体不适,今日只在晨起时用过半碗米汤……”
晨起时的事,距现在也有一个时辰有余,这么长的时间,曲锦瑟中毒就不该是入口的饭食与汤药药性相克的缘故。
她现在知道的线索实在太少。
商宁又对萧西棠道:“侯爷,敢问今日之毒,同昨夜,可是同一种?”
“是。”
昨夜也是服过汤药后不久,曲锦瑟便呕血昏迷,因着这个缘故,煎药的医奴和侍奉左右的女婢都有嫌疑,被看押起来。
还有一点,昨晚的汤药药方,与今日曲锦瑟所服,并不相同。
从侍女口中了解到这些,商宁垂眸深思,不同的汤药,却在服下后都呕血中了同样的毒,共同点在哪儿?
清浅的秋梨香萦绕在她身周,似乎能抚平所有焦躁心绪,这香有静心凝神之效,即使在病中也能用。
商宁动了动鼻尖,脑海中飞快掠过一个念头。
她快步走到角落香炉前,抬手掐了个水诀,浇灭了熏香。
也是这时,萧西棠抬手,房内突兀涌入一阵清风,将原有的秋梨香气扫空。
商宁回头,秋梨香散去之时,萧西棠已经站在水墨屏风前,眸色沉凝如水。
她便知道,萧西棠应该也想到了。
药性相克,不止入口饭食,还有可能是气味。
闻着屏风上传来的另一股微苦的气味,商宁想,她终于找到了曲锦瑟中毒的原因。
因为熏香掩盖,商宁方才在房中呆了这么久,也不曾察觉到屏风上的异样。
“这是岐黎草的气味,它与聚灵草、凝神花药性相克。而后两味,是低阶修士受伤疗养必不可缺的灵药。”商宁低声解释。
曲锦瑟前后服下的两次汤药中,都有这两味灵药。
好精巧,又好恶毒的算计。
在商宁察觉之前,五识比商宁更为敏锐的萧西棠或许能闻出这股气味,但他并不知药理,大约只会将其当做笔墨气味,并不会觉得有异。
毕竟时人多以花草入墨,视之为风雅。
为曲锦瑟诊治的医修也未曾发现这一点。便如商老头所言,如今天下医修醉心修炼,少有闲情钻研医术药理。
何况岐黎草只是不含灵气的寻常草药,效用极为有限,又几乎不会用在修士炼丹丹方之中,了解它药性的人便少之又少。
至于岐黎草气味竟与聚灵草、凝神花相克,能叫人身中剧毒这一点,知道的人就更少了。
商宁能知道,还全靠商老头从前逼着她背下一本又一本收录了无数草药的医书,为她讲明药理。
听着商宁的解释,萧西棠面上神情不曾变化,唯有背在身后,缓缓收紧的右手泄露出一点情绪。
房中安静得落针可闻,跪在地上的侍女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放轻了。
许久,萧西棠拂袖,一道火焰落在屏风之上,不过几个呼吸,就将其吞噬殆尽。
他已经知道下毒的人是谁了么?火光映在商宁眼中,她怔怔地想,这可是证据。
萧西棠没有解释,他本就不需要向谁解释。
医修终于赶来,萧西棠冷声吩咐:“为她祛毒。”
说完,转身离去。
在他离开后,侍女们僵硬的身形一松,面上纷纷露出劫后余生的后怕。
“此番,多谢姑娘。”跪在商宁身旁的侍女站起身,或许因为跪得太久,她微微踉跄一下才站稳,苍白着脸对商宁道谢。
商宁摇头:“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而已。”
虽然不知幕后真凶是谁,总算府中无辜的侍女和医奴应该已经洗脱了嫌疑。
*
东院,女子抱着琵琶侧坐在莲池旁,指尖挑动,有金戈铁马之声从她手下倾泻而出。恍惚间,仿佛叫人身处两军对垒的战场之上,喊杀声震天,残阳如血,残破的旌旗飘荡在风中。
萧西棠站在她身后,不曾出声打断,直到曲罢,女子缓缓将手放下。
“侯爷?”女子没有回头,似乎早已发现萧西棠的到来。
萧西棠缓缓走上前,口中淡淡道:“为什么?”
女子听了这三个字,眼中一怔,轻声叹道:“原来你已经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