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湘宁听见他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拿起床边挂着的外衫披到身上,道:“我还得去给母亲敬茶呢,不能起晚了。”
虽说按照大周朝的规矩,她身为公主,身份尊贵,原是不必去向婆婆敬茶的,可她却想着,既然嫁进了沈家,就不能再摆什么公主架子了。
婆婆独自一人将沈诀抚养成才,必然是经历了不少苦楚的,她身为新妇去敬个茶,也是应当的。
沈诀还没有来得及出声,宋湘宁便扬声唤了锦心和言笑进来,她昨天特意交代过她们,到了时辰就要唤她起来,是以这两人早就在门外候着了,一听见里头传来的动静便立刻推门而入。
沈诀没有叫人进来服侍,穿好衣服之后,便自行出门洗漱。
言笑见到他出门,这才收起了脸上强装出来的稳重,笑着问道:“公主昨晚的洞房花烛,过得怎么样呀?”
宋湘宁还未开口,锦心便皱着眉锤了她一下:“你这丫头越发没规矩了,竟敢这样拿公主打趣!”
言笑有些委屈地撇撇嘴:“我只是好奇,随口一问嘛。”
可锦心这么一说,她也觉得自己有些僭越了,于是便有些不安地望向宋湘宁:“奴婢一时高兴,忘了规矩,公主可千万别生气。”
宋湘宁柔柔一笑,没有说话。
锦心和言笑两人从小便跟在她身边,是她最亲密的人,她待她们二人也同旁的宫女不同,言笑只不过是同她打趣了一番,她自然不会去斥责。
宋湘宁想着今日是新婚的第二日,于是便选了一身枣红金丝祥云纹的百褶裙,头上戴了一只金累丝嵌红宝石步摇,耳朵上戴了一对红翡翠滴珠耳环做点缀,整个人看着好似从年画里走出来的娃娃,喜庆又可爱。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越看越觉得奇怪,忍不住回身问锦心:“会不会太夸张了?”
锦心将她拉起来,搀着她朝外面走,一边走一边信誓旦旦道:“不会的,公主这样打扮最好看了,而且长辈们都喜欢这样的呢。”
她将信将疑地理了理自己的鬓发,“是吗?”
“是是是,锦心说的没错,公主就不要再担心了。”言笑站在她另一侧,也跟着点头。
见她们两人都这样说,宋湘宁这才打消了自己心中的疑虑。
沈诀一早就收拾好了,站在院中等她,看见她出来的时候,目光忍不住在她身上停留了一阵。
宋湘宁有些不安,刚想问自己这样打扮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就见沈诀已经收回了视线,朝她伸出了手:“走吧。”
沈诀的母亲是个模样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妇人,衣着打扮虽不算华贵,却恰到好处地衬出了她温和的气质。许是长年操劳的缘故,她看起来要比同龄岁的人更显年长些,笑起来的时候,眼尾也会泛出淡淡的细纹。
宋湘宁依着礼仪,规规矩矩地向她敬茶,恭敬地唤了她一声“母亲”。
沈夫人连忙接过她手中的茶,饮了一口之后,便将尚在行礼的她扶了起来,有些局促道:“这我怎么受得起。”
一旁的沈诀闻言,目光落在宋湘宁身上停留半晌,眼睛没有直视沈夫人,却道:“她如今既是母亲的儿媳,母亲自然受得起。”
宋湘宁愣了一瞬,随后便乖乖地弯了弯唇角,也跟着应和。
沈夫人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着,眼睛里全是满意。用早膳的时候,还不忘关心她住得习不习惯,一个话题谈完又不着痕迹地起了另一个,席间谈笑不断,宋湘宁心中那小小的紧张顿时便烟消云散了。
用过早膳,沈诀要去上朝,宋湘宁还要回去整理一番自己的嫁妆,便同沈夫人告了辞。
等她走后,沈诀也准备出门,谁知才走出几步,便被母亲叫住,他闻声回头,恭敬道:“母亲有什么吩咐。”
沈夫人挥挥手遣散了一旁的下人,示意他离自己近些,随后小声嘱咐道:“公主嫁到咱们家来,那是下嫁,你可一定要对公主好些,莫要辜负了她才是。”
沈诀眼睫下垂,掩住了自己眸中的情绪,可虽然如此,他落在身侧的手还是忍不住攥紧成拳。
沈夫人见他没有回话,伸出手在他肩膀上捶了一拳:“你听见了没有?”
沈诀心中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喷涌而出,他抬头望着沈夫人,眼底里有浓浓的不甘,“母亲可知,娶了公主,我便不能……”
“好了。”沈夫人出声打断他的话,“皇上为你和公主赐婚,那是皇恩浩荡,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再说了,公主千金之躯,却不骄不躁,这样好的媳妇便是打着灯笼也难找。母亲最希望的,就是看到你成家立业,如今这不就正好两全其美了吗?你可莫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沈诀疲惫地闭上眼睛,再睁眼时已不复方才的失态,重新恢复了端正沉稳的模样。
他终究是没有再同沈夫人多言,只淡淡应了一声之后,便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