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和一笑:“那就简单了,让他们脱下外衣,今天就呆在我们的营中,我们穿上他们的外衣,今日风沙大,我们用布巾遮一遮脸,不算奇怪吧?”
啜密思张大嘴巴看着赵和,好一会儿苦笑道:“看来贵人心里早有打算。”
赵和自然早有打算,事实上从第一天起,他就在策划这件事情。此前所有的铺垫,都是为此而来。
没多久,啜密思便带着自己的僮仆们离开秦营,他们抵达外围时,一队于阗士兵懒洋洋拦住他们,点了点人数,发觉与得到许可进秦营的人数相当,便挥了挥手要放行。
眼看要走出去之时,突然间有几骑奔了过来,其中一骑上的是位于阗官员,他看到这一行人,顿时皱起眉:“为何还有闲杂人等进出?”
立刻有人上前,将此人拉到一边小声解释。
原来这些能够进出秦营的于阗人也都不是普通身份,象啜密思,他的身后其实便有一位于阗王族在撑腰。那名于阗官员听得这个消息,不满地撇了下嘴,终究没有来得罪所有贵人。只不过见众人要走,他突然一鞭搭在了一个随行僮仆头上:“把面巾掀开,给我瞧瞧!”
啜密思心顿时悬了起来。
僮仆不慌不忙,将面巾掀起,正是赵和。
“秦人?”那官员顿时警惕之心大起。
“我父亲是秦人,不过我们家在于阗住得许久了,如今我是我家贵人雇用的译者。”赵和一开口,顿时将那官员的警惕性打消了大半。
因为他这番话,是用纯正得不能再纯正的于阗语说的。
西域三十六国语言大同小异,但他们自己能分辨得出别人所说是否与自己一致。赵和开口,口音地道,一听就是于阗本地口音,甚至还带了点东城腔。
而在烈武帝时,随着他遣人经营西域,设安西都护府,大量的秦人涌入西域,不少来到南疆,也有留在于阗国的。所以这个身份,确实有存在的可能。
“原来如此,这天上的大雁都是飞向南的,你怎么会留在于阗?”那官员还有些警惕,于是又问道。
他故意用了个于阗人本地的成语,赵和毫不犹豫地用下半句回应:“但它们终究还是要北返——我父亲是秦人,我却是在于阗出生于阗长大,在大秦我没有亲戚朋友,就算南去,也终究要北返,我何必多此一举呢?”
那于阗官员对此回应很是满意。
他挥了挥手,这一次终于是放众人离开了。等远离了军营之后,赵和旁边,樊令将面巾掀起,大口吸了吸气,然后向赵和一挑大拇指:“我谁也不服,唯独服你,你竟然真学会了!”
“这有何难?”赵和一笑。
他这一路上都在暗中学习于阗语,于阗使者们并不知道,看似听不懂他们对话的赵和,实际上在玉门关时就已经能懂了。而出玉门到于阗的这近两个月时间里,也足够赵和将一些基本对话学得清清楚楚,抵达于阗的这几天,他在与于阗人的交往之中,在偷听于阗军营里的对话中,开始有意打磨自己的口音和借用各种成语。
樊令亲耳听到他在夜晚里于嘴中放着豆子,模仿于阗那含糊的口音说于阗话,当时樊令还嘲笑他来,却不曾想他竟然真有本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够应付一个于阗官员的责难!
啜思密深深看着赵和,他心中已经有些后悔了。
“贵人,有一句话我讲在前头,我可以带你出来,但却不能让你去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啜思密看了看周围,跟着赵和出来的只有樊令与阿图,其余僮仆还是他的人,他觉得自己人多,还可以控制住赵和,因此又补充道:“若是你做了不好的事情,你大可以逃回大秦,我可就惨了。”
“你也可以跟我去大秦,大秦海纳百川,只要你愿意为大秦效力,便不愁出人头地。”赵和笑道。
只不过这话让啜思密脸色更加难看:“贵人,你千万别害我!否则,我宁可做不成这桩生意!”
“放心,我不害你,我只是好奇……而且这些天你们给我的报价,我都不太满意,我要亲自入城打听清楚在这里丝绸的价格,然后再决定是不是按你们报的价卖出我的货物。”赵和道。
啜思密这次对他的理由半信半疑了。
可正如赵和所言,利益没有国界,啜思密自觉可以控制住赵和,因此利益对他的诱惑力,就远大于国界对他的吸引力。他只是反复警告赵和,却终究没有让赵和回去。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