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与南疆相比,每年降水要稍多一些,南疆有些地方往往终年都没有几滴雨水,北疆这边,每年降水可以达到三至五次,甚至更多。
但此时刚刚入春,北疆的降水仍然是以下雪为主。
茫茫的雪原,不仅仅让人步履艰难,也对人的眼睛会造成极大压力。
李弼呼噗呼噗喘着气,艰难地跋涉于雪地之中。
在他身边,方信比起他还要狼狈。
“呵呵,樊令那厮就是这般跟你说的?”虽然是狼狈,不过方信总算勉强跟上了李弼的步伐,还有余力开个玩笑。
李弼点了点头:“他便是如此说的……”
方信有些好奇:“你又如何回应?”
李弼看了他一眼,然后扬了扬下巴:“我现在做的,不就是回应么?”
方信摇了摇头:“我是问你当时是如何回应的?”
李弼略一沉默:“我当时说,不意这世上竟然还有人懂我李鬼眼,既是如此,敢为先登死士!”
方信瞅了瞅四周,压低声音道:“真心还是敷衍?”
李弼怒道:“在你方信眼中,我李鬼眼就是这等言不由衷之辈么?”
不过怒完之后,他又有些赧然:“不过当时确实一半真心一半敷衍,我心意既然被看破,不敷衍岂不是自寻死路?我还得留下有用之身,建功立业扬名青史,怎么能随便就被杀了?”
方信呵呵笑了起来。
李弼又回头望了望身后跟着的百余人,然后低声道:“而且,赵都护既然是真正懂我,那必然能够好生用我,我等武人,这一世最幸运之事,只怕就是能遇到一个懂你且能用你的上司了。”
他这话说得有些伤感,方信默然了一会儿,然后也点了点头:“是,若能如此,就不至于死也死得无意义。”
他这句话同样是有感而发。
此时距离施同带人逃离已经过去了七日——在前两日,他们与赵和分开之时,便遇到了一个跟随施同离开的秦人。只不过彼时此人已经奄奄一息。
从此人口中,他们得知施同分别之后的情形,他们一意想要绕道前往石河关,可是犬戎人早有预料,派出许多人沿途拦截,哪怕施同极为谨慎小心,但终究还是落入犬戎人的包围之中。犬戎人对于石炮被毁之事极为痛恨,因此包括施同在内,绝大多数离开走都已经被杀死。他们的死,就象方信方才所说,死得无意义。
这件事情,也是促使李弼真心效力的原因之一。
“此话就不必说了,马上到了山顶,接下来,我们就要稍作休整。”李弼抛开回忆沉声道。
他们踏上一大块冰原,举目向下望去,只见一片山谷就在脚下。山谷之中,浓烟滚滚,至少有十余处着火之地。
从他们驻足之处,至山谷之下,是一段长达千丈的悬崖,虽然不是垂直上下的绝壁,但在这天寒地冻的时间里,想要下去绝非易事。
“这些烟尘之处,应当就是犬戎人的铸炉,我们得到的消息果然不假,犬戎人在这座山谷之中开矿冶铁,伐木造车!”方信趴在地上,只露出个头,向着山谷之中望去。
因为隔着太远,他们看到的人影比起蚂蚁还要小,但犬戎人的营地还是展露无疑。
“犬戎人只道我们会去袭扰他们的牧民,却不曾想我们直接冲着要害而来!”李弼冷笑了两声:“只要将此处捣毁,再杀了那些骊轩工匠,犬戎人短时间内不可能再造出石炮,石河关便能守住了!”
方信眯着眼睛望了好一会儿,然后看了看身后趴下来的士卒们:“升火,吃饭,然后睡觉,待天晚之后,借着月色下山!”
李弼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那位诸葛先生怎么样,还撑得住么?”
他二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向着被两名士卒掺扶的诸葛明望去。
随他们而来的不足两百名秦人,都是从那些秦人当中挑选出来熟悉山地情形的北州人,唯有诸葛明,乃是赵和指派前来的中原人。中原人生活在平地之上,对于高山往往不适应,哪怕诸葛明此前翻越天山之时已经受到了考验,但到了这里,还是引发了严重的身体不适。
见他二人望来,诸葛明脸色惨白,一边喘气一边道:“没事,我马上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