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城东六十里的主战场之上。
此时双方激战正酣,刘遇既已经消灭了黄仪部,便准备前去支援赢吉,但董辅不计代价反复冲击之下,让他意识到想要全军回撤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便将兵分为左中右三部,三部齐头并进,无论董辅如何骚扰,也只能阻滞一部,另两部仍然前行。而若董辅借助轻骑行动便利的优势再去追另外两部,那被阻滞的一部也不多作纠缠,而是自己前进。
这样看上去刘遇部处于被动局面,但实际上董辅也只敢骚扰而不敢深入纠缠,因此刘遇部的人员损失并不多。更重要的是,刘遇部的前进速度并未因此受到太大影响,虽然慢了些,可总体上看,刘遇部还是在向赢吉部靠拢。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董辅兵力不足所致。
董辅也意识到这一点,因此在发觉自己的手段并没有能够让刘遇真正停下之后,他立刻派人向郑恪示警。
郑恪在判断出自己无法在刘遇赶到之前彻底消灭赢吉部之后,为了避免被夹击,故此只能放开西面,而赢吉虽然不通军务,但他身边却不缺少能够为他提建议之人,故此赢吉抓住了这个机会,自西破围而出,与刘遇两军再度会合。
此时赢吉手下也只剩三千余人,这一个时辰的激战,让他的部下伤亡近半。
但这并不意味着战事结束。
赢吉与刘遇会合之后,董辅与郑恪同样合军一处,双方短暂地对峙之后,刘遇便又下令大军压上——在消灭了黄仪部之后,如今刘遇所掌控的军队数量仍然有近四万,而董辅与郑恪的联军却只有二万,双方兵力相差接近一倍,在刘遇看来,这正是决定胜负的机会!
董辅部或许可以凭借骑兵的速度摆脱他,但是郑恪部大多都是步卒,不可能在平原之上摆脱刘遇的优势兵力,所以哪怕激战之后颇为疲惫,刘遇仍然决定全面压上。
郑恪同样明白这一点,在没有能够解救黄仪、没有能够击杀赢吉之后,此战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处于劣势。他们原本的计策之中,是黄仪能够撑到郑恪、董辅来援,将刘遇拖在这片原野之中,然后分散出去的北军乘机收拢,反将刘遇军包围。此时黄仪已死,那么就只能靠他们手中的二万兵马来拖住刘遇了。
至少不能此时退去,否则就会变成一场溃败。
双方都有意将战事持续下去,故此在短暂地整顿兵马之后,双方又分列阵势,开始缓缓接近。
“叛贼竟然还敢战?”
见此情形,赢吉心中不免又有些焦急,他望了望刘遇,没有直接干预对方的指挥,而是问起一个看似多余的问题。
刘遇却明白这位天子的意思。
“叛贼必有援兵,故此才敢与我继续接战。”刘遇解释道:“叛贼的打算是分兵包围,但这也给了我各个击破的机会……陛下勿急,在叛贼援军赶到之前,我必能破眼前贼众!”
得了刘遇这般安慰,赢吉算是稍稍安心了些,他望了望天色,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眼看就要到夜晚了。
“怕是要夜战了……”他喃喃说道。
“夜战便夜战,今日若能一战成功,也可快些了结此事。”刘遇叹了口气道。
赢吉有些讶异地望了刘遇一眼。
须知刘遇此人虽然沉默寡言,便是在赢吉面前也不爱多言语,但同样此人向来果毅沉勇,哪怕是随赢吉一起逃出咸阳之时的狼狈,也没有让他叹气,而在得知洛阳又失之后,他同样没有露出多少忧忡之色,对于自己的战术安排相当有信心。可是此时己方已经占据上风,他却叹起气来,这实在让赢吉心一悸。
“刘卿,你莫非还对战事有所担忧?”
“对眼前战事,臣并无担忧,黄仪既死,营寨既破,敌不能据营而守,哪怕援军再多,臣也有把握将之各个击破。比如眼前这郑恪与董辅,只需再胜他们一场,陛下再传旨赦免北军之罪,只怕其军士将校一半都会弃暗投明。臣担忧的不在此处,与陛下一样……臣担忧的是西面。”
赢吉默然点头,明白了刘遇的意思。
“事不宜迟,臣这就下令决战。”刘遇说完这段之后,振作了一番精神然后道。
与此同时,合军一处的郑恪与董辅都阴沉着脸,两人方才争吵过一番,若非强敌当前,只怕就要不欢而散。
“老董,我最后说一遍,今日这等局面,原本于我们有利,伪帝不过是孤注一掷罢了。只要撑过去,他既无援军,又无后路,必然溃败,自此中原再无敢阻你我兵锋之人!但若咱们就此收手,且不说能不能不全军大溃,这也必然会给了伪帝从容收拾局面的机会……今日在这里,哪怕是强撑,我们也要撑下去!”
“这些屁话你无须对我说,我也是打老了仗的,难道还不明白这个?老郑,我的意思你也清楚,我这只有一千多两千不到的骑兵,在这般正面厮杀中派不上什么用场,不如先离开正面。我若离开正面,刘遇为防我在酣战之中突袭,必然要留人马防备,起到的作用,比起留在正面战场上要大!”
“刘遇兵多,他便是留下少许防备你又有何防?你在战场之上,择机发动,才是最好的……”
两人又争了几句,终究是谁也说不服谁。
双方都明白对方的意思,但是董辅兵少,不愿意填在正面战场之上,而且他还怀有观望之意。郑恪兵多,却怕董辅保存实力观而不战,更不敢将董辅放走——董辅若是从战场脱离,只怕原本四校尉共分兵权的平衡局面就要变成董辅一家独大了。
“伪帝之军动了!”他们正争执之时,突然间有人叫道。
两人微微一愣。
他们都向前望去,便看到对面敌军两翼展开,呈雁行之势过来。二人对望了一眼,都是怒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