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方看到这一幕时,嬴吉呼吸一滞。
身为大秦天子,他自然知道,那些剑技高明的勇士可以以一当十甚至以一当百。
但再厉害的勇士也怕弓箭,他在市井之间厮混的时候,便有“剑技再高一箭放倒”的说法,那些市井无赖们打斗起来可不管什么规矩,明枪暗箭只要能用的就会用上。便是赵和,也曾经用石灰撒过犬戎人的密谍。
不过就在嬴吉担忧之时,贾畅手中的铁槌已经飞出。
目标并不是任何对手,而是半空中的一根树杈。
铁槌在树杈上绕了一圈,而贾畅身体也腾空起来,竟然直接飞荡出十余丈远,不但闪过了那些箭矢,甚至还直接落在了那些退后的莽山贼之中。
莽山贼顿时慌乱一团,贾畅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又将铁槌收了回来,然后矮身扫荡,周围扑通之声响成一片,少数有七八个莽山贼被他这一扫扫翻来。
不过贾畅的目标始终不是这些莽山贼。
因此当卞道人如同夜枭一般飞掠而下时,他的铁槌已经又回到了手中,铮的一声响,挡住了卞道人手中的铁杖。
“卞道人,你已老朽了,你这般老东西,早就该退世隐居,因为……时代变了!”两人兵刃交击,相互较力,贾畅虽然处于被动,却蓄力之后便反压了过去。
“呵呵……孺子,你可知道,年老虽然让老夫少了些气身力量,却让老夫多了许多别的东西……”卞道人一边后退化解贾畅的力量一边笑着道。
随着他口中“东西”二字一出,他那铁杖之上砰的一声响,杖端突然伸出一截利刃,直刺贾畅胸膛。
只不过贾畅似乎对此早有准备,身体恰好一侧,不伸避开这突然而来的袭击,更是抬脚踹在卞道人肚子之上:“老东西,你在墨家钜子面前卖弄机关之术,便是鲁班活着也不敢在我们墨家面前弄大斧啊!”
只不过贾畅骂得虽然畅快,却也知道自己这一脚并没有踢实,反倒被这老儿借力拉开了距离。
卞道人举着杖用力一抽,那原本一人长的杖竟然又长出一截来,加上杖尖的利刃,几乎成了一柄长矛。他连接突刺,让贾畅不得不连连闪避——这等长不长短不短的中距离之内贾畅的铁槌最为尴尬,因此一时之间,他竟然被逼得被动起来。
那些莽山贼们见此情形,胆子又大了起来,除去一堆围上来想要帮助卞道人者,还有好几个干脆又向嬴吉逼过去。
见此情形,嬴吉顾不得贾畅与卞道人的胜负,他咬牙大叫了一声,将自己大腿上的箭矢拔了出来,然后一瘸一拐向着铜宫奔去。
此地距离铜宫已经不远,铜宫的大门在望,但嬴吉脚受了伤,原本以为自己会被追上的,幸好听得身后两声惨叫,却是贾畅在危急之中再度出手,将追袭他的两名莽山贼击杀。
但这也给了卞道人可乘之机,卞道人的杖矛在贾畅身上划开几处伤口,最危险处,更是洞穿贾畅的胳膊,让贾畅的动作变得不便。
嬴吉回头望见这一幕,更是心中惊惧,当即脚下加急。
而在他身后,贾畅也终于不能给他更多的支持,又有几名莽山贼绕过贾畅的阻拦,开始向他追来。
嬴吉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当年。
那一夜咸阳宫变,他与赵和两人逃出求援,他也是这样竭力奔跑。不过那一次,他身前有樊令这样的猛士,身侧有赵和这样的伙伴,自己也很健康。而此时,他身边亲卫已经死尽,当年的旧交贾畅陷入重围,他自己也受了伤。
当年他们是向北军求援,求来了戚虎,今日他却是奔向铜宫,还不知铜宫之中是否能有援军。
一时之间,嬴吉心中有些惨然。
不过这不耽搁他继续前进,而且在奔行之中,他突然发觉,紧闭的铜宫之门忽然被打开,十余名手执兵刃的男子冲了出来。
这一刻嬴吉顾不得许多,直接叫道:“救驾,快来救驾!”
“什么?”
“啥事情?”
铜宫中奔出之人叫嚷着迎了上来,嬴吉见他们越来越近,心中顿时欢喜。
只要这些人替他挡住追兵片刻,他便能够进入铜宫,然后将铜宫大门一关,卞道人和莽山贼能奈他何?
但嬴吉终究是嬴吉。
少年时能隐忍于市井,登基之后还能够暗中除去曹猛,他绝非愚驽之辈。
因此心中的欢喜之意才生出不久,一道灵光闪过,他便想起一件事情来。
莽山贼伏击他的地方距离铜宫实在太近了。
近到铜宫不可能没有听到此前厮杀之声的地步。
而且莽山贼所谓的埋伏,不过是藏于险要之处,面对的是向铜宫而来的嬴吉一行,他们的背部对着铜宫,铜宫若稍有警卫,早就会知道莽山贼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