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际天色微明,看模样,将又是一个好天气。
江南秋冬之季,正是干燥之时,昨夜的火仍然在山上蔓延,故此山上浓烟滚滚,看上去甚为可怖。
刘三郎望着这情形,嗟叹了一声道:“也不知有多少飞禽走兽,会被这山火烧死……啧啧,当真是惨不忍睹啊!”
嬴祝根本不敢往山上望。
他心中忧急,催促刘三郎道:“刘卿,可有吃的,可有喝的?能否替朕寻一些来?”
刘三郎点点头:“有的有的,陛下勿急,我们再等片刻……”
他话声未落,那边路上便传来脚步之声,紧接着七八个身影奔了出来。
“三郎!”领头的是夏婴,见刘三郎真的将嬴祝带了过来,当即欢喜地叫道。
他一边叫,一边放肆地看着嬴祝,嬴祝被他的目光望得有些毛骨悚然,忍不住向刘三郎靠近了些。
“只有你们?”刘三郎问道。
“我们途中聚合,想来他们也快到了。”夏婴道。
他们再等了会儿,嬴祝催促了几番,都被刘三郎敷衍过去,又有三人赶到之后,刘三郎果断地道:“走吧,留个暗记,告诉他们我们走了!”
“去哪?告诉谁?”嬴祝颤声问道。
“陛下,这条路显是不能走了,咱们不能在此久留,故此需要绕道。”刘三郎向他解释道:“臣留下消息,若是还有忠于陛下的臣僚来寻,便可跟着臣留下的记号找到我们!”
嬴祝并不傻。
他见这些人谈笑风声,丝毫没有惊恐之色,而且彼此关系亲密,心里已经猜到了一点。
但身边没有任何可信之人,他的安全,完全寄托在这些人身上。
故此,嬴祝也只能与其虚与委蛇,同时暗暗寻找脱身的机会。
他一路佯作配合,而刘三郎一伙则遮遮掩掩,顺着大道行了没多久,便拐到此前并未走过的岔道上来。嬴祝没有询问,刘三郎自然不会解释,直到他们寻到一个小村子,花钱在村子里讨得酒食,又借了两间屋子席地而睡,这才算是暂时放松下来。
嬴祝也知道,这恐怕就是他的机会了。
众人对他还算恭敬,屋子里仅有的榻给了他,别人都是席地而卧,片刻之后,便是此起彼伏的鼾声——众人都累得紧,甚至连派人警戒都没有。嬴祝打定主意要逃走,故此强撑着没有入睡,待听到鼾声响起,于是悄然起身,只不过才一起来,便见睡在榻下的一人翻了个身,勉强睁眼望了他一下。
嬴祝立刻又躺在榻上,心怦怦直跳。好在那人也只是看他一眼,并未说话,只不过嬴祝再也不敢草率行动,又开始倾听众人的鼾声了。
可是嬴祝养尊处优惯了,哪怕被废黜削封之时,也没有真正吃到苦头,唯独这几日奔波辛苦,又担惊受怕,早已疲惫不堪。他虽然心里反复提醒自己,待刘三郎一伙都熟睡之后便要溜走,但听着这鼾声,不知不觉中,他自己也睡着了。
待他猛然惊醒之时,发觉外头天色已黑,却是半夜了。
嬴祝起身蹑手蹑脚走到门口,倒是没有惊醒刘三郎一伙。但在门口往院子里一望,他呆了半晌之后,便叹了口气又回到榻上。
今夜有云,一片漆黑,这样的天色,让他从未离过别人服侍的一位贵人往哪儿逃?
更何况他如今存身之所是一片山区,远处便隐约有豺狼之声!
他坐回榻上之后,又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
鼾睡之中的刘三郎隐约听到声音,猛然坐起,铮的一声,将剑从腰间拔出。他目露凶光,四周看看,然后集中在了榻上。
“陛下……这是?”刘三郎道。
“饿了,卿能给朕觅些吃食汤水么?”嬴祝没精打采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