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燃有些恍惚,一时间无法确定这个东西是不是人。
根据她并不充裕的理论知识和肤浅的野外经验,她断定这不是噬心者——仅仅从外表就可以判断,噬心者的长相同人类相差甚远,而且丑陋无比。
但它太漂亮了。
出于谨慎,乐燃不敢靠近,只是站在那里观察。
他,姑且称之为他,会是这场战争的幸存者吗?
这是乐燃一路扫过来遇见的唯一一个活人。
军方为什么没有发现他?
搜救幸存者是乐燃的任务之一,理论上只需要救人然后带回去,但实际操作起来却要麻烦得多。
乐燃不敢松懈,她全身紧绷,凝神仔细观察:
刚才对视那一眼仿佛耗尽了他全部力气,这个人又重新躺了回去。
他似乎受了很重的伤,浑身是血,虚弱地倚着一颗拦腰折断的树,身体大部分覆盖在丛丛的杂草后面——这或许是乐燃没能第一时间发现他的原因。
乐燃听见风穿过树叶的窸窣声,草叶上露水滴落的声音,却没有听见他的呼吸声。
乐燃想,他可能活不长了。
而且……从他的眼睛来看,不确定是否已经被感染。
如果他死在这里,没有人会知道。
在她短暂的人生里,曾经经历过无数死亡,惨烈或悄无声息,甚至曾亲手了结同伴的生命,按理她应该心如铁石,无动于衷。
但是。
乐燃谨慎地向前迈出一步。
“别动。”她对那个人说。
乐燃站在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右手握枪,左手凝成白光虚虚探过去,看起来是一副攻击的架势。
那个人却异样的温顺,任由她探出去的光笼罩全身,乐燃想,又或许他伤得太重了,已经无力挣扎。
乐燃知道自己和别的治疗系不太一样。
她的能力相当鸡肋,在实战中几乎起不到作用,她时常怀疑自己是一个假的治疗,因为止血是她唯一掌握的技能。
出乎意料,乐燃试探性对他的治疗竟然有效。
“求你……救我……”
耳边猝不及防传来这句话,乐燃看过去时恰好对上他的双眼——颜色似乎比刚刚淡了一些。他很艰难地开口说话,每一个字都伴随着喘息,后面的字眼气息实在微弱,乐燃没有听清。
乐燃不得不承认,此刻她内心里生出一丝无用的怜悯。
这个人身上的问题比乐燃想象的更严重。
她对生命体有特殊的感知能力,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人虽然没有被感染的迹象,可身体内部已经发生某种奇怪的异变。
乐燃无法判断这种异变属于什么,只知道被感染成噬心者不会是这种变化。她再一次看过去时,他依然是那张精致美艳的脸,痛苦的神情中透着温驯,仿佛此刻无论乐燃做些什么,他都不会反抗。
可是乐燃知道,这幅皮囊下的东西,已经很难称之为人了。
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惊骇之中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不——”
撤回异能这一瞬,她听见一道低沉嘶哑的声音,那个人用尽全力发出声音,紧接着陷入剧烈的咳嗽,全身都在颤抖,带着周身的草叶一起颤动。
但他看起来比刚才好多了。
乐燃产生了新的疑问,自己的异能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治疗效果?
乐燃理了理自己的思路,问道:“好些了吗。”
她的内心极度平静,已经做好了开枪的准备,这很令人难过,但是不得不做。
她的猎物有着惊人的敏锐——
“不要杀我,求求您、咳……咳,救我……”
男人停止咳嗽,虽然断断续续,已然能表达出完整的意思。
乐燃的大脑高速运转,在这种情况下很难保持理智,然而她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隐约感觉到自己正面临一个重要的抉择。
“我为什么要救你?”
乐燃直勾勾地盯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男人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茫然,像是不明白她在问什么。
很快,他脸上的茫然转为痛苦。
他咬着牙看了看的下半身,额上露出青筋,用全身力气支撑起自己的上半身,然后前倾,将自己扭成了一个跪地的姿势,温声道:“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