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记下了。”
苏葶苈再一次向他们道谢。
可她的一再道谢,反而让男人有些不知所措。
他紧张地挠挠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问了一些张爷爷的病情,就转身又走回了他的床边。
午休快结束的时候,苏葶苈站在住院部的门口。
她双手插在口袋里,倚靠在门边,眼神柔和地看着那群看似五大三粗的男人,小心翼翼地推着张爷爷在院子里散步。
从她身后路过的陆商亭叫了她一声,可苏葶苈并没有反应。
他将双手背在身后,悄声缓步,慢慢地走近她。
一直近到几乎要贴在她背上时,他在停下脚步,低头故意在她耳边说了一句:“hey!”
苏葶苈被吓了一跳,肩膀猛地一抖,整个人也退了好几步。
她看清来人是陆商亭以后,不满地伸手,用粉拳锤了他的肩膀一下,“陆商亭,你怎么走路都没声音的?”
“我哪有。”陆商亭撇嘴,有些委屈,“明明是你看得太入迷了。”
说着,他的目光顺着苏葶苈刚才看的方向看去,他扫了一圈院子里散步的病人,有些疑惑,“你在看什么?”
苏葶苈指了指正在花坛边赏花的张爷爷,“喏。”
又指了指他身后跟着的几个人,“陆商亭,你不知道,刚才他们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医闹呢,吓死我了。”
她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脏,自我安慰道:“结果人家是来看望病人的,还给我们送了一堆吃的。嗐。都是我以貌取人,想太多了。”
陆商亭从她说出‘医闹’二字后,神情立刻变得严肃凝重。
这个话题,是他最不愿意和她说起的。
他犹豫了一会,双手搭上她的肩膀,将她板过身子,面向自己:“葶苈。你不是想太多,在医院你是需要保持警惕的。只是,这种警戒平时你不能表现出来,却要时刻谨记。知道了吗?”
苏葶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陆商亭,那你工作这几年有遇上过医闹吗?”
陆商亭撇嘴,仔细地想了想,“我遇上的其实不太算。只是有些家属不太理解医生的治疗方案,但解释过后,也都和解了。”
苏葶苈又点了点头,转过身,目光依旧看向张爷爷。
陆商亭也陪她看了一会,还是有些不解,“这……有什么好看的?你都看了半个多小时了。”
“你怎么知道我看了半个多小时?”
“我……”
陆商亭目光闪躲,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脑海里飞速地想着如何转移话题。
苏葶苈继续逼问道:“你不是去开会了吗?”
陆商亭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更加慌张了。
他总不能告诉她,从二楼的会议室窗户看下来正好能看见苏葶苈,而且自己就这么盯着她看了半小时。
陆商亭用一声咳嗽掩饰尴尬,他站直身子,目视前方,自顾自地说道:“在医院久了,就是能遇上形形色色的人,看到不同家庭里的不同故事。”
他边说,边不停用余光观察身边人,生怕漏过她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
苏葶苈的眼眸暗了几分,无奈地应道:“是啊……”
虽是转移话题故意说的一句话,却也勾起陆商亭的颇多感慨。
他看着院子里散步的病人,叹道:“有句话不是那么说的嘛,不幸的家庭总是相似,幸福的家庭却各有各的幸福。”
苏葶苈皱眉,忍不住提醒道:“那是列夫托尔斯泰说的,而且你说反了,他说的是‘幸福的家庭总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
陆商亭摇头,不置可否。
他偏头看向苏葶苈,“我在医院这几年看到的正好相反。不幸的家庭大多是因为困顿潦倒,而往往是这样的家庭,却伴随着各种疾病。但幸运的是,我们的工作可以改变他们一部分人的命运,给他们一点儿希望。”
陆商亭在说这句话时,阳光穿透屋檐正好照在他的身上,勾出了一道金边。
苏葶苈扬起脸,目光不自觉地在他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会。
陆商亭俯下身子凑近她,身上特有的药香铺天盖地而来,他含笑问道:“干嘛这么看着我?”
两人此刻的距离很近,近到苏葶苈甚至能感受到他温热的鼻息。
她依旧保持着上扬的嘴角,脸不红心不跳地夸道:“我觉得你说得很有哲理。”
随着陆商亭站直的身子,两人的距离迅速被拉开。
他伸手覆上她的脑袋,很轻。
压在她刘海上的拇指动了动,轻易就揉乱了她的发型。
他轻声说:“小傻瓜。”
无奈的语气却沁满宠溺,清润的声音又撩人于无形。
苏葶苈不禁红了脸颊。
话已说出口,陆商亭才感觉到自己这个不合适的动作,他很快收回自己的手转而插进白大褂口袋,又轻咳一声,催道:“快到上班时间了,回科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