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西泮脱下自己匆忙穿上的白大褂,在空中翻了一翻,又重新穿上。
他用力一拉,衣角的褶皱被瞬间扯平。
傅西泮几步走出病房,径直走向了挂在科室门口的白板。
上面写的是一周的手术安排。
他拿起黑板擦,利落地擦掉自己名字后面的那个‘4’。
白芷走过去,右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
傅西泮的手顿在半空中,板擦按在那个空位上,喃喃道:“都说手术是生死门前走一遭,可是有的人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
说完这句,他叹了一口气,放下黑板擦,可眼睛仍盯着那个空白位。
他从白芷的手里接过单子,刚看了一眼,其他医生又将四床的病例和资料递了过来。
傅西泮俯身轻声道:“抱歉。我还有事要处理,这个单子,我晚点看完,再回复你。”
白芷点点头,“嗯。你的事重要。”
普外科刚经历了一场失败的生死博弈,所有人都是垂头丧气的模样,尤其是一个还在实习期的小护士,她扑在护士长的怀里,泪眼婆娑的。
白芷双手插在口袋里,她走得很慢,因为在这样氛围中,每一步她都迈得格外艰难。
在她踏出普外的诊室大门时,身后的自动门‘啪’地轻轻关上。
白芷站在门外,看着午休时分仍旧忙碌的普外科,咬紧了嘴唇。
那个在自己面前,总是傲气凌人、意气风发的傅西泮此刻正低头在单子上签字,他一笔一划写得认真又庄重。
傅西泮喃喃自语的那句话不停在她的脑海里回放。
她不知道他经历过多少次这样的无望才能说出那样一番话来。
以前,课本上大多数案例都是以成功结尾。
南光分院承接的病人,大多是从总院转入的已经脱离危险的病人。
所以在她任职的两年里,并没有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死亡。
而这不过是傅西泮忙碌一天里的小插曲。
白芷从普外科的病房回到自己的诊室,她愣神了很久,才从刚刚的生死时速中缓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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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白芷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新租住的公寓。
她惊喜地发现,房东替她换了一个新床垫。
白芷洗漱好后,躺在柔软的新床垫上,还在想中午傅西泮奋力救援的模样。
到最后时刻,就连家属都点头同意了放弃,他仍不停叫喊着病人的名字。
他呼唤的每一声,全都刻进了白芷的脑海里。
白芷裹紧被子,撇着嘴,悲伤的情绪一点点涌上心头。
就在此时,‘啪嗒’一声,是大门反锁的声响。
白芷扭头看了一眼挂钟,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
她躺在床上,仔细地听着门外的响动。
她听到钥匙落在玄关处的脆响,听到拖鞋踩在木地板上的闷声,听见牛奶入喉的咚咚声,最后在隔壁浴室稀稀拉拉的水声里,屋内再一次归于平静。
隔壁住的小姐姐真的好安静。
这是白芷入住两天得出的总结。
每天晚上,这样的响动像是提前录制好的一般,回家关门、开冰箱、洗澡,机械般的动作,没有一点变化,让白芷浮想联翩。
这隔壁难道住的是个机器人?
白芷点开微、信聊天页,小姐姐和自己的聊天记录停留在几天前。
她说自己的工作很忙,也不方便接听电话,有事微、信留言即可。
她还说,自己睡得早,希望不会影响白芷,也希望白芷不要影响自己。
所以,白芷入住后,从来不敢打扰晚归的小姐姐。
白芷百无聊赖地点着朋友圈,入住的新鲜劲儿还没过,她在床上翻了好几滚都没睡着。
床头柜上的时钟又走了半圈,白芷又一次刷新朋友圈。
她发现最新一条是隔壁的小姐姐发的。
‘不擅长。’
一条只有三个字的朋友圈,在九点整发出。
回忆着今天发生的事,白芷想着,小姐姐是不是工作中也遇到困难了。
她想和她聊聊,可是想起租房时九点后要保持安静的约定,她忍住了打字的手。
白芷转而点进朋友圈,在那条信息下回了这么一句。
‘全擅长的超人在地球上也不会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