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进医疗站,傅西泮和几个人刚下车。
司机马上开着车,再次返回Z县的山路。
傅西泮低着头,踩着深深浅浅的水洼,一步一步地走回医疗站。
他走了没几步,一直等在门口的白芷飞奔过来,扑进了他的怀里。
“傅西泮!”
“嗯。我回来了。”
傅西泮抬手,轻轻揽着她的肩膀。
两人走进房间。
他坐在窗口,月光倾泻而下,在他身上披上了一层薄纱,衬着他阴郁的心情。
白芷站在他身边,拿着毛巾正在帮他擦被雨水浸湿的头发。
因为刚才的匆忙,她现在才想起来问:“高医生呢?”
这个问题刚问出口,一直低头沉默的傅西泮忽然张开双臂,环住了她的腰。
他的头靠在她的小腹,颤抖着开口:“我们的车陷进泥潭不能启动,我是坐另一辆志愿者的车回来的,但是这辆车只有四个座位,所以……”
“好了。好了。”白芷打断他,帮他擦头的动作又加快了一些,“我看车已经折回去了,高医生他们会没事的。”
傅西泮深吸一口气,仰起头,噙着泪水的眼睛望向她,空洞的眼里满是无助,“如果……”
这些天,他们每一分钟都在经历或目睹生离死别,所以此刻白芷已经说不出什么安慰他的谎言了。
她像是默认了他的想法一般,开口道:“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你更应该振作起来,高医生的工作需要你来接手。”
“嗯。”
傅西泮应了一声,神情更悲伤了。
白芷抬手,用拇指抹掉他眼角的泪水,“别想了。”
白芷端着那盆脏水走出去,而傅西泮则继续坐在床边发呆。
忽然,床猛烈地摇晃了一下。
白芷端着的水盆掉落,洒了一地的水。
她踩过一块不知道谁扔在走廊的破布,快速擦掉了水渍。
然后折返回房间,对还在发呆的傅西泮大喊:“余震来了,来帮忙!”
‘余震’这两个字对医疗站里的人而言犹如录影机的快进键,一经按下,所有人立刻行动起来。
几个医生迅速跑到有脚伤的患者床边,将他们背起,往操场上跑。
而重伤的病人全都被安排在了一楼的病房,小护士推着可移动的病床往外跑。
这一次的余震来得迅猛异常。
医疗站是在原本的学校的基础上临时改建的。
学校有一左一右两栋教学楼,中间用一个长廊相连接。
左边的是早期建的旧教学楼,而右边则是扩大招生后,又搭建的教学楼,较为稳固。
先是经历了大地震,而后又接连经历了几次余震,旧教学楼几处较为薄弱的墙面裂开了一条缝。
虽然他们已经将病患都转移到了新教学楼,但随着救援工作的推进,每天都有新的病患送入医疗站。
旧教学楼的低楼层只得重新投入使用,用于接纳一些轻症患者。
饱经风霜的旧学楼经不住如此迅猛的余震,高楼层的天花板在几次连续的剧烈晃动中坍塌。
掉落的石块吓坏了楼里的患者,原本有序的撤离变得紊乱。
站长背着一个患者边往外跑,边高呼别慌。
可是他的呼喊收效甚微。
在这些患者中,不少人亲眼看着自己亲人、朋友、爱人被掩埋,脆弱敏感的他们再经不起这样的惊吓,全都乱成了一团。
白芷和几个小护士协作将重症患者都推出了建筑物。
她在跑回旧教学楼救人时,回头快速地扫了一眼操场上患者,她发现那个三床的小姑娘似乎还没跑出来。
不应该啊,那个小女孩只是受了些皮外伤,行动自如,怎么还没出来。
一个不好的预感席上心头,白芷快步跑向女孩的病房。
她到达病房时,里面的床全都歪七扭八地摆放着,一眼就看出了病患在逃跑时的慌乱。
因为电力的缺失,照明全靠透进房里月光。
白芷掏出手电筒,在房里晃了晃,又喊了几声女孩的名字。
一个微弱细小的声音从床下传来,“姐姐……”
白芷弯下腰,用手电筒一扫,发现了女孩,她伸出手,焦急地说:“别在这里!走啊!”
女孩抱紧了自己的身子,拼命地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