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蝶衣突然笑了,整个人松垮下来,带着柔和。
在一瞬间,她似乎是被那个阴暗的世界拽回到了理智,只是为此付出的代价,已经再也弥补不了了。
伤口的疼痛感是麻木的,既然已经失去了,,她并不在乎,缓缓伸出手想摸儿子的小脸,又突然收住了手,再慢慢将那条唯一完整的胳膊举起来,吃力地为自己整理了一下额前的乱发,顺便用拇指抹去了嘴角一圈的骇人血迹。
她吸了吸鼻子,让自己汹涌的情绪稳定一些,才捉住儿子的小手,慢慢和蔼地蹲下身。
“世平!”
“娘!”
小世平高兴地扑进袁蝶衣的怀抱里,母子的久别重逢,叫人暖心。
“真感人呐,这母子情深的画面。”
李斯翰在一旁戏谑的口吻,带一些阴阳怪气。
他不喜欢这些所谓带有人性光辉的场景,他坚定地相信,人的本质就是欺骗跟利用,这一切不过是暂时的,或者说还没有触碰到袁蝶衣真实的欲望。
何况这个小男孩的父亲,可是长期家暴,差点把她当街卖掉的禽兽。
这亲情有多真?笑话!
不过是标榜自己同低级动物不同,自我感动的一种手段罢了!
他正想着,袁蝶衣已经拉着世平,缓缓起身。
由于只有一条完好的胳膊,抱不起他,就只能死死拽着,将他按在自己身后。姿势是老母鸡护崽的动作。
她谨慎的眸光,在李斯翰面前第一次变得锐利怨毒起来。
在这之前,她都是一脸的央求,满眼的软弱无奈,就像被命运这条野狼扼住喉咙,动弹不得的可怜兔子。
李斯翰主意到了袁蝶衣眼神状态的变化,有些紧张起来,嘴却依旧硬。
“怎么,这个时候知道要护住自己儿子,不让他受伤害了?那你当初怎么这么轻易把他一个人丢在城里,不闻不问?”
“你答应过我,只要我配合,就不动世平的,你骗我!”
袁蝶衣并不理会,她只问自己关心的问题,死死盯着李斯翰的眼神有些凶狠狰狞,充斥着血丝。
“别激动嘛,我只是把他接来跟你团圆,不好吗?”
李斯翰双手一摊,显得好心又无辜。
“放他走,不然我杀了你。”
不同于之前的歇斯底里,袁蝶衣说这话很是冷静,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要知道,你现在是在什么地方,就凭你现在的情况,还敢威胁我,跟我谈条件?”
话音未落,袁蝶衣就一下窜了过来,速度之快,怕是爆发力极强的豹子都望尘莫及。
李斯翰反应过来时,袁蝶衣的那只苍白的手已经控制住了他的脖子,偏头一侧,微微张开嘴,露出两排整齐的贝齿,离他的血管很近。
她微吐气息,丝丝缕缕的热气在李斯翰耳边。
李斯翰第一次体会到了不一样的奇妙。
“我知道我玩不过你,可你不要忘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我拉着你垫背。”
“哦?是吗?真这么狠心?那你儿子世平怎么办呢?以后他在这个世上无依无靠,没有娘的孩子,在这个世道,任人欺凌,可还远不如一根草儿哦。”
李斯翰故技重施。
虽然并不相信袁蝶衣对这个儿子的感情,可现在用这个拖住她,屡试不爽。
“那我就先杀了你,再带着世平逃出去!”
袁蝶衣突然发了狠心,张嘴就狠狠咬去,李斯翰用手格挡,却毫无用处,即使袁蝶衣只有一只单手,捏住他的肩膀骨,他也死活脱不开身,像是被一只围猎的野兽给轻松踩在脚下的小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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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究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还没让她听话,用在敌人身上,自己就要搭进去了。
李斯翰自嘲的笑了一身,并不恐惧害怕,甚至在想着自己这算不算是为了科学研究无私默默献身呢?
可惜是无名的。
即便如此,他还是决定自己比父亲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要强的多了。
他无力的垂下手,先是一阵巨大的刺痛,叫他眼周围的肌肉颤抖着,一跳一跳的,然后他感觉自己的动脉血管处,抽搐一般的一阵一阵地紧缩。
这感觉像他儿时,被慌张的母亲用枕头捂住自己口鼻,死死按在床上,用力往下按压。他的耳边是自己越来越大的喘息声,挥之不去,能接收到的氧气也越来越稀薄。
不过这一次,他依旧没被上帝带走,关键时刻,密室里响起的小孩子惊天动地的嚎啕哭泣声,引来了其他手下。
他也明显感觉袁蝶衣吮吸的力道变小了,她犹豫了。
五六个人合力都没有完全将袁蝶衣给撂倒拉开,唯一撼动的了她的,还是脚边的小世平,害怕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求娘要抱抱,才换来她的松手。
李斯翰被救下之后,只落寞地捂着还在流血不止的伤口,转身沉默地往回走。
见识了袁蝶衣的厉害之处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去靠近招惹她。
所有人都默默在心里给她打上了怪物的标签,就连送的吃食,也都是生肉,有的甚至是一整只鸡鸭,活的。
袁蝶衣从那之后,就没说过一句话,从来都是给什么吃什么。
同样,她也不允许有人靠近儿子小世平,每天会做的事情,就是搂着儿子,坐在那唯一的一束光源下,静静地等,嘴里嗯啊呀地,含混不清哼着小调子。
世平也很乖,从来都是靠在母亲怀里,一动不动享受般听着这小调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