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音感觉手中有异,反手握住了刘氏的手,声音微微抽泣:“娘,别担心了,女儿一定给娘再挣个诰命回来。”
刘氏感动的一把抱住沈音,沈音也不由回抱住刘氏,沈壁看着两人的动作,眸底光华流转,默不作声。
一直如此,到了辰时时分,老夫人看了看天色,已经大亮,这才沉声道:“好了,时辰也差不多了,你们且先行吧,三日后,自有府中侍卫前去接应你们,你们到了梅园会之后,只切记我们刚刚交代的事便可,上路吧!”
每次梅园会,为期三日。
四人又行了礼,这才各自上了各自马车,清一色的鎏金红木宝盖缨锦马车,后边儿跟着一溜儿的丞相府护卫,一人一辆,倒是难得清静,待在马车做好之后,便听得外间车夫一声“行!”高亢声音,起起落落,马车便就此晃晃荡荡的向梅园会所在之地行去了。
梅园会的主办地点在京都皇朝宫苑,内设专供地点,以供梅园会之用。众位参加梅园会的人全都要从东门而进,在经由盘查,一一对号,到时候便由宫人领路行进。
入了宫门,便需下车步行,几人下车,默然不语。
早有内侍侯在此处,一见来人,便连忙迎上来,弓身问道:“不知是何府千金来临?”
沈音此刻为长,自由她上前,此刻沈音外面罩了一件儿大红狐狸裘衣,套了面纱,看不清她的容貌神色,只听得她的声音婉转如黄莺百灵之音,娓娓道来:“我们是丞相府的千金,这是请帖。”说罢示意一旁的绿夭上前递上帖子。
“原是丞相府的小姐们?小安子见过县主,见过各位小姐,奴才小安子有礼了!”内侍在听见丞相府三字时便已变色,一接过绿夭递上的帖子,立马跪地行礼,接而又道:“诸位小姐接下来几日的行程饮食起居便由小安子全权负责。”
沈音见状,忙避身闪让,浅声笑道:“公公不必多礼,本县主此次带诸位姐妹前来,多有不适当的地方还要请公公多多关照。”
那叫小安子的听罢,立马起身,对着沈音谄媚的笑,嘴里连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眼前这位女子可不是个简单的,不仅是丞相府的嫡女,还是当今圣上亲封的端阳县主,能得了她的赏识,那该是何等的荣誉?小安子暗自得意,仿佛是看见了自己前方的康庄大道已经在向他招手了一般。
却没发现,沈音看着他的眼中暗藏一丝厌恶,却闪而不视。沈云玲早在一旁等的就不耐烦了,看着小安子对着沈音的谄媚,眼中不由划过一丝不屑还有一丝嫉妒,她语气不善的开口:“这磨磨蹭蹭的,还不赶快走?耽搁了时间可是你一个小小的太监能担当的了的?”
此言一出,在场诸人不由都变了脸色。
沈音回头,厉眼望向沈云玲,眼中含着一抹警告。沈云玲被骇的一缩,讪讪的笑笑,不在做声。
沈壁心底暗笑,她就知道沈云玲不是个安分的,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捅了篓子。
小安子脸色不善,他虽然是个太监,但不管怎么说,大小是个官儿,在这宫里,锦衣玉食,平日里除了些个主子的脸色,还没有人敢这么指着他的鼻子骂他的。
沈音转头,对着小安子笑的和善:“家妹小孩子心性,被宠坏了,心直口快,公公大人有大量,必是不会计较的。”她这话实则开脱,实则还暗含一抹威胁。
完全就是说沈云玲是无心之过,而她又开口把小安子捧到了高处,小安子也有了台阶儿下,他若依言,他便也是得了好名声,他若逆言,非要追究个对错,他不仅没了名声,还要承受了丞相府的怒火。
沈壁听罢,心下不由冷笑,好一个沈音!三两句话,便可捉住对方的致命点!
小安子在宫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心中自是有一番思量,当下也不得不拉下脸色,僵硬的笑着应道:“自是如此,呵呵,令妹当真有趣儿!不过,梅园会可是要明日才是会正式的开始呢!恐怕今日小姐是等不到的了!”最后几句,他说的咬牙切齿。
沈云玲见没了什么大不了的,不由心下得意,挑衅的望了一眼小安子,随后又垂下头默然不语。可没想到小安子又说了这么一出话,登时只觉脸上烧的火辣辣的!她还以为.....以为梅园会是一来便开始呢,哪里想到竟然还有这么多的弯弯道道。
在场诸人也不由被小安子这话说的憋笑,却又不好过分发出声来,便只得憋着不出声儿,可就苦了众人了。
小安子见状,心中得意,自认扳回了一句,便心情不错的带着四人前走,期间遇上了许多来参加梅园会的人,但都不过是泛泛之交,多数都是认得沈音的,少不了又是一番寒暄。
在这之中,也有不少沈壁前世熟知的人,不过今生她只不过是个从未出过府门的那个丞相府嫡出三小姐,对于这些人,她自是都不熟悉的,因此她也只是压抑住心头悸动,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好在旁边儿有个唠叨的沈书颖,沈书颖总是不时的给她介绍,这是安伯侯府的夫人,那是他家的小姐,那是礼部尚书家的嫡女,那是某某某的,以至于最后沈壁都听得烦了,一见她沈壁就一副你饶了我吧的样子。
沈书颖无法,只得住了嘴,沈壁不禁心里奇怪,现在沈书颖怎么看都是个话唠啊!她当初怎么会觉得她是个温婉良善的呢?
小安子带着他们不知道穿过了多少游廊走道,行了多少个小型行宫,最后停在一个名为蕊阁的院落。
小安子迈步进了院子,往蕊阁东边行去,最后指着面前的几个厢房道:“县主,几位小姐,这几日,便委屈你们且先居住在此了,这里有四间上等厢房,刚刚好你们四人一人一间,内置几室,可供丫鬟居住。”
他顿了顿,又翘起兰花指,指着其他三面儿厢房道:“那些地方,都已住满了人,小姐们平日里行事间若有什么不当,可劲儿吩咐小安子便是了,这蕊阁整个儿的都归小安子管辖,保管给县主管的服服帖帖儿的。”
沈音闻言点点头,笑道:“既如此,那日后便有劳公公了。”说罢转头对一旁的绿夭点点头:“绿夭,公公想必也累了,送公公出去吧!”
绿夭会意,连忙便上前,从内苞里摸出一个绣花荷包就塞在了小安子的手上,笑道:“公公辛苦了,奴婢送公公。”
小安子接过荷包,掂量了一下荷包的分量,笑的都合不拢嘴,便连连道:“不辛苦不辛苦,能为县主做事,是奴才的福气。”声音便渐渐远去。
沈音转过头,望向三人:“累了一天了,今日我们便先歇息歇息吧,明日梅园会便会正式开始了,莫要没了精神。”
沈壁淡淡的点点头,笑道:“就依大姐言罢。”
她望着沈音,眼眸里的笑意越发明亮,沈音,明日,你便好好儿的等着罢!
沈音被沈壁盯得发毛,却也不甘示弱的回望着她!
沈云玲早已选了一个房间,跑进房间里也不知道她是在干什么。而至于沈书颖,也随后挑选了一间厢房。最后的结果是这样,从左至右的房间便是沈云玲,沈音,沈书颖,沈壁。
入住之后,带着知竹青珠等人又收拾了房间,便才睡下来。
一夜无梦,第二日清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外边儿便想起了嘈杂的声响。
不一会儿,沈壁的厢房也响起了敲门声,知竹青珠早已被惊醒,听见敲门声知竹忙奔去开门,沈壁也醒了过来,听见敲门声她干脆也坐了起来。
青珠进了里屋,发现沈壁起了惊道:“小姐,你怎么起来了,这么早,怎的不多睡一会儿?”
沈壁摆摆手:“睡醒了,便起来了。”
她探头往屋外看了一眼:“外边儿怎么了?怎的这般吵闹?”
青珠见沈壁真起来,也不多说,只忙上去伺候她穿戴,一边儿还没好气儿的说道:“谁知道呢!一早就这样了,真是的!这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沈壁听罢垂头不语,脑子里细细思索,暗道怕是那些个千金小姐起了身在穿衣打扮,以免误了时辰罢!
青珠的声音刚落,便又听得外面知竹的声音略显惊奇的响起:“安公公?”一愣,接而又道:“您这大清早的来此,可有要事?”
小安子扫了一眼屋内,未见置有洗漱用具,心道怕是这三小姐还未起身,便故意提高了音量朝里面儿大声道:“这大清早的,咱家叨扰了。咱家是来嘱咐三小姐的,早点儿起身,马上各姑娘小姐们便准备要出发去梅园会了。”
知竹听罢,这才想起来她们已经要参加梅园会了,连忙就开口准备作答,却不料沈壁的声音淡淡的从屋内传来:“麻烦公公了,您先且忙,我马上前去。”
小安子听罢,娇俏的翘起兰花指,捂着涂得樱红的嘴,娇声笑道:“有小姐这句话,咱家就放心了,那小姐且先慢慢儿梳洗,小安子便忙去了,小姐好了后便在这蕊阁院外来便好,到时候小安子自带领各小姐前去梅园。”
“麻烦公公了。”沈壁淡淡的回了句,小安子听罢也不恼,风情万种的一个转身,娇娇笑着离去,只看的身后的知竹各种恶心。
知竹关了门,连忙进了里屋,也不多说什么,着手便和着青珠伺候沈壁梳洗着装。青珠在一旁小声嘀咕:“敢情是什么大事呢,原来就是这事啊!看这些人,一个二个猴急样儿,真真是开了眼界。”
知竹点了点她的头,嗔道:“小蹄子,管那些有的没的干嘛?还不赶快伺候小姐,若是拖的小姐迟到了,可仔细你的皮。”
青珠扭着身体躲开,连连道:“知道啦知道啦!”
沈壁也不由笑道:“这就让你开了眼界?那过会儿岂不闪了你的眼睛?”
主仆三人听罢,俱是又一阵笑闹。
卯时至尾,辰时刚出头,沈壁收拾好了,便由知竹扶着出了蕊阁,便见蕊阁外已有十几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千金,正站在院外,有些相熟的各自的聚成一团儿叽叽喳喳的说些什么,全然没有平日里表面儿的那一套端庄娴淑的样子。
可也有个别些自视清高的,各自站着一方,不与人交谈,而沈音则恰属于这一类的。
沈书颖见沈壁出来了,忙向她招手,沈壁见状,不禁微微一笑,迈步向她行去。
沈书颖一步上前,拉着沈壁的一只手,抱怨道:“你怎的才来,我一个人都无聊死了。”
沈壁听罢不禁一笑,她略微昂首扫了周围示意,道:“怎的就你一个人了?这么多人都不是人了?”
沈书颖一瘪嘴,鄙夷的看了四周的千金一眼:“各自心有算计,我才懒得跟她们玩儿呢!虚伪死了!”说罢又挽着沈壁的手,笑道:“还是你最好了!”
沈壁听罢这话不禁一笑,倒是颇为意外的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她这个二姐姐,看似老成,实则不过也是一小孩子心性了。
“咦?音音表姐!”突然,一个好听,却略显尖利的声音传来。
这话声音太具有穿透力,使得其他人不由都转过头来看着她们。
沈壁转头看去,只见开口之人是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少女,她生的一张苹果脸,略施粉黛,长发盘做一个元宝双髻,更显她的娇俏可爱。一身鹅黄长裙,襟带束腰,凸显出她的婀娜多姿。
沈壁见得此人,眼眸微不可查的一动,转而沉浸,平静如古井无波的湖面。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沈音外祖家忠勇国公府的千金,沈音的表妹,从理论上讲也是沈壁的表妹,与沈璧有过几次过节的刘缓儿。而在她一旁,还有一位生的与她一模一样,身着同装样式的少女,却相较安静的,则正是她的孪生姐妹,刘媛儿。
沈音听罢刘缓儿的话,眼里笑意满盈,笑道:“缓儿表妹。”
刘缓儿笑盈盈的“嗯”了声,她眸里闪着别样的光芒,夹杂着一丝鄙夷和厌恶看向沈璧:“不想三表姐也来了。!”
沈壁听罢,脸上神色分毫不变道:“梅园盛会,能者居之,明娘虽是不才,却也想与诸位一试高下。”
刘缓儿显然不把沈壁放在心上,哼哼唧唧一番,打着哈哈:“那我就等着三表姐让人大开眼界了!”说罢不再理她,转过身,一把拉住沈音的衣袖,道:“好姐姐,咋们走吧,梅园会怕是要开始了,可别误了时辰,听说,这次梅园会,有不少皇子来此呢?说不定,太子殿下也来了呢!”说着哈哈一笑。
沈音显然对刘缓儿此举甚为满意,落了沈壁的面子,她开心不得了。沈壁却注意到,沈音一听到刘缓儿的话,特别是在提太子殿下的时候,立马就红了脸,娇嗔道:“你这小蹄子,竟然敢编排起你姐姐来了!依我看,是你那心心念念的三皇子也在此,你才会如此巴巴儿的着急吧?”
刘缓儿一听,也不由红了脸,又不好再说什么,一跺脚转过头不再理沈音了。
沈壁脑海里划过两人的话,心中闪过一抹思量,转眸间,却看见刘媛儿对她无奈一笑,她一愣,随之回以一笑。
这时候,小安子带着一干宫婢小太监姗姗来临,他站立在众人前方,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便开口用他那尖利怪异的嗓音高声道:“时间已至,诸位小姐请随咱家前往梅园罢!”说着便转身在前方带头而行。
诸位千金小姐连忙随行,生怕慢上了一步,便错过了梅园会似的。
众人随小安子一路走去,穿过各式游廊走榭,亭台楼阁,琼楼玉宇,挺拔之至。各色装潢考究的宫殿屹立,金碧辉煌。
直叫这些平日里身居春闺的小姐看的眼花缭乱,就连沈音来过一次的都还是有点儿惊愕,可思及自己的身份与面子,她还是强装着摆出一副淡然的神态。而沈壁对于这些,却是充眼不见,只不过垂着头,一路跟随在众人身后。
小安子不时回头,看见这些个平日里装的高贵的千金小姐,眼里不由夹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与傲然,可当他的眼神扫过沈壁的时候,眼中异色连连,随后不经意转过眼眸,半磕眼眸,遮住眸中的各色异彩。
行行走走,路上经过的宫婢内侍等见着了她们这一群人,皆停下屈膝行礼。
约过半柱香的时间,众人行至一面约莫高三丈,连绵不断的围墙下,那围墙皆由朱红鎏砖砌就,碧绿琉璃朱瓦为顶。此时,一抹朝阳从天际挥洒而下,照耀在那高墙之上,映得那朱红之色越发耀眼明亮,直闪的众人眼花缭乱。
更是照进了这些千金小姐的心间,任谁都知道,梅园会,除了一个扬名的机会,便是各家名门大户或者是皇室王公贵族的一场变相的相亲会。
而在这其中,若是被哪位娘娘或者是皇子看上了,便是有机会进宫为妃都不一定的。
进宫?这个词对于她们,虽不似一场可望不可即的梦,可平常来说,若没有那个机缘,也是真实却又遥远而虚幻的。可这些之余沈壁,却似一场可怕的噩梦。
小安子不停脚步,带着众人继续向前。
而在进了这方高大的围墙之后,众人都不由瞪大了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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