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代的人保守得要命。
如果没有结婚证,整个大环境都会容不下他们,更别说是部队那样的地方。
话都说到这里了,万崇山还是没有提结婚报告的事情。
苏青心里就有了些预感,知道一定是审批没通过。
失望肯定是失望的!
不过转念一想,她成分不好,一结婚就死了男人,下面还拖着几个孩子,正常人都避之不及,他的结婚报告审批不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当然,这里面家庭成分应该是占了很大的一部分原因。
苏青望着眼前这个英武俊朗的男人,故意用轻松的语气道:“万连长,如果我们没有做夫妻的缘分,做朋友也挺好的!”
“既要做朋友,也要做夫妻!你放心,我一定会娶你的!”
他语气坚定,不容置喙。
苏青也就没有再在这件事情上面多纠结。
和万崇山分开后,她去饭店吃了饭,就找了个阴凉的老茶馆,一分钱的盖碗茶喝起来也很是解渴。
天黑之后,她找个不被人主意的角落,换上男子衣服,贴上小胡子,戴上麻灰色的鸭舌帽,背着个布袋子在街上转悠一圈后慢慢往杀房那边走去。
一个月没来,这黑市上的人比上次还要多。
下了一场雨,大米的价格不仅没有下降反而被炒到了五毛一斤,油面糖果的价格也比原来涨了很多。
杀房的西面另开了一个市集,里面是遮遮掩掩的人物在这里出售各种古董字画名烟名酒,价格低得离谱。
苏青一开始以为这些东西都是伪造出来的赝品,可是当她看到一只泥质红陶的人头壶时,不淡定了。
她对古董文物并没有研究,只不过碰巧看了几集关于国宝的纪录片。
她记得很清楚,其中一集纪录片就是关于这洛南人头壶的。
人头壶五三年被人发现于洛南灵口镇大焦村,素面人头,眉清目秀,与古朴陶壶浑然一体。
她问那卖壶人:“这东西哪来的?”
卖壶的是位六十来岁的大爷,胡子拉碴,声音沙哑:“五三年从灵口镇得来的!”
苏青拿起那壶看了两眼,陶质坚硬,色泽鲜明,确实是后来流落国外辗转数十年才被寻回的国宝洛南人头壶。
她问那大爷:“这东西什么价呀?”
大爷竖起一根手指头:“十块!”
“用大米给你换成吗?”
“成!我本来就是想换钱买米的!家里两个孙子都快饿死了!”
“我给你三十斤大米吧!”
三十斤大米按照今天的市价是十五块,她给这价格已经超出了大爷的预期。
大爷很是高兴,将人头壶用旧报纸给她包起来,临了还另外送了她一只通体黑色的陶杯。
苏青将这两样东西都放进了背着的布袋子,想想心里有些不踏实,又去了个漆黑无人的地方,进入空间用手机搜索关于洛南人头壶的信息。
各种比对各种核实,她确定那人头壶真的是后来被数次天价拍卖,最后被博物馆收藏的真品。
让她更为惊喜的是大爷送给她的那只看上去不起眼的黑色陶杯,居然是新石器时代出土的文物,名叫蛋壳黑陶杯。
比纸薄,比瓷硬,其价值不可估量。
她这是捡到宝了!
一种难以言说的狂喜充斥在她的心间,忍不住又在西市上转了一阵,入手了几副字画。
这几副字画她也在网上查过,都是难得一见的真迹,只可惜后来在动荡的年月中被销毁了。
从西市出来,已经凌晨一点过了。
她来到上次摆摊的位置,点燃蜡烛,将一袋大米和一袋白面摆在摊前。
想了想,又从布袋里面摸出两块风干的野猪肉和米面摆在一起。
很快就有人来询价。
一切都很顺利。
不到一个小时,她就卖掉了几十斤米面,只是那野猪肉一直都无人问津。
东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蔡师傅才慢悠悠走了过来:“小子,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
苏青压紧声带,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更像是个男人:“蔡师傅,我等你很久了!”
蔡师傅将手插进她的米袋:“你这米确实不错,不过我还是只能按原来的价格收购!”
原价是两毛五,可今天的市价是五毛。
苏青笑了笑:“那算了!我还是留着慢慢卖吧!”
“别呀!”
蔡师傅抓着她的大米看了看,米确实是市面上少见的精米,煮出来的饭格外香糯,连米汤都更加浓稠。
二毛五的进价,他上报的是四毛五,大赚一笔。
现在天虽然下了雨,可是地里一时半会儿也结不出庄稼,这米价一天一个样,蹭蹭蹭的上涨。
刚才他在这黑市上转了一圈,买米的多,卖米的少,价格都是五毛往上说。
见苏青并不如上次那么急切的想要卖给他,他反而有些着急了:“三毛吧?我给你三毛一斤怎么样?”
苏青笑了:“蔡师傅,你不想和我合作也没关系,我一斤一斤的卖也挺好的,今天五毛,明天我说不定就能卖五毛二呢!”
蔡师傅低头看看她的米:“四毛,你总得让我多少赚点儿,不然我冒着被抓的风险到这鬼市上干什么!”
苏青想了想:“四毛五吧,我再另外送你一块野猪肉!”
“野猪肉有什么好吃的?这么干这么瘦,一点儿油气气都没有!”
“白送给你你还嫌弃?不要算了……”
“要要要!好歹也是肉嘛!”
蔡师傅口是心非,跟着苏青去小树林把五百斤大米装上车后,又把那两块野猪肉都给拿走了。
苏青把蔡师傅给的两百多块钱和刚才卖来的几十块钱一并收好,打算等天亮了去外贸店给万崇山买个红灯牌收音机。
天还没亮,她也不想再摆摊,信步又来到西市。
西市比刚才冷清了些,唯独一个摊位前面人头攒动,热闹得很。
苏青走过去,只见一只刚点燃不久的蜡烛后面站着一位面容俊逸的年轻男子,男子穿着得体的卡基布中山服,更显身材修长挺拔。
在他面前摆放着一整件的五星茅台酒。
苏青一看到这些酒眼睛都直了。
因这个年代的特殊性和动荡性,整个六零年代的茅台酒产量极少,而这种五星茅台又叫金轮茅台,市面上极其少见,据说只内供给高职要员。
眼前这个男人一出手就是一整件,足见他地位显赫,不是寻常人。
他把这些酒拿到黑市上倒卖,一定是遇上什么过不去的难处了。
苏青一看到这些酒就想要占为己有。
她想送给万崇山让他学着打理上下级关系,那结婚报告说不定就可以顺利批下来了。
她又想把这些酒留着带回二零二八年。
因为她的医学导师聂教授就是个爱酒之人,他曾经对苏青说过,六十年代的茅台比五十年代的茅台更加醇厚浓香,每一滴都如黄金般珍贵,倒入杯中香气溢散,绵延不绝……
不管怎样,这一件茅台,她志在必得。
苏青弯腰拿起一瓶,仔细看了左上角的五星,又看了右下角的‘地方国营,茅台酒厂出品’的字眼,更加坚定了要拿下它们的决心。
“这酒怎么卖?”
“不卖!”
男子态度冷傲,将一块牌子搭在酒箱上面就板着脸不再理人。
那牌子上写着:求神医一名,若能治好我父亲的病,九瓶茅台无偿赠送。
苏青抬头看了看青灰色的天空,唇角溢出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
她这是要转运了吗?
老天莫不是看着她要背负全村人的生计,特地让财神爷来照顾照顾她?
她跟着年轻男子出了杀房。
街道的尽头居然停着一辆铮亮的红旗轿车,流畅大气的外型,让这辆黑色轿车看上去不像是这个时代该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