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一下:“善你的话让我有些恐惧,虽然是离开了,但这里是我们的家乡啊,总有一天我们还是会归来的。”
善的语气有些诡异的平淡:“大人说得没错,但是世事难料。”
我甚至从他最后一句话里,听出了他一些隐秘的想法。
我面前这个少年,即使我和相处三个多月了,我仍然对他一无所知一般的。某时他冒出的一些天真的言语将现实的虚伪全部击破,他总是给我带来一种新奇的体验。
我还想说,他却笑嘻嘻地朝我道:“天晚了,大人该休息了,有什么还要和善说的,明天再和善说如何?”
他扶着我的手走到床边,侍奉我睡下,像一个尽忠职守的侍女一般,虽然是夏天的夜里,屋内却很凉爽,我轻轻地躺在床上,仍然能朦胧地感觉到善站在床边的身影是如何的沉稳壮实地压在我心头。
我忽然意识到少年的善也是一个男人。
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从他身上传来一种精致的香气,熏染了檀香的味道,仍然没被掩盖的精妙的香,里面包含着蔷薇、沉郁苍劲的松香、一种麝香,还有些我闻不出来的味道,完美地交织在一起,这是最近经常在善的身上能够闻到的香气。
我默默地笑了,善也是个极其爱美的男子呢。
善在走之前,说:“大人,今夜也会有一个美梦。”
我冲他笑了一下,“谢谢。”
他撤下幔帐,走到了灯台边,端走了一只蜡烛,虽然我已经是个瞎子了,但只要是他没有等待我入睡之后便先离开时,总是给我留下一盏灯,这盏灯或许没有必要,却盛开在我的心间。
我听着他的脚步声入眠。
在满月之前,我还有七天的时间,因为眼睛的不方便,首先单独去找翠娥这个想法不安全也不符合素娥的身份,我直接给否决了。
我必须借助善来完成素娥这个渺渺的心愿。
但善一直和翠娥不对头,自从素娥捡到他后,两人的关系就一直都很恶劣。
善看出我的心情,问我:“大人,如果你先见她,我可以为你去邀约的,不过现在的她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她了,或许会让大人你失望。”
他不一定能见得到翠娥。
我心里能够明白。
“善,我知道,但你能为我走一趟巫女塔吗?”
“无论你有什么样的愿望,善都愿意为你实现。”他毫不迟疑地说着。
我想了一下,拿出这段时间无聊时编织好的缨络子,绕在贴身放的一块美玉上,都放在锦囊里递给善。
善没有接,甚至语气都有些莫名的不高兴,“大人为什么要将这么宝贵的东西……给她?”
因为这玉从未离过素娥的身,经年的祈祷和祝福,可以说是本命玉,福身玉也名副其实,确实是能够延年益寿,使人心情安定的宝物。我当然很想留下,不过如果真的见不了翠娥,能够把这件东西送给她,想必翠娥也能够明白她姐姐的心意,而素娥也终于能放下心来了。
“一别经年,我们姐妹恐怕要相隔两地,能够有个寄托的物件对翠娥来说也是一个慰藉。”
翠娥似乎极其依赖和喜欢姐姐。
善恐怕也想到了这一点,终究是接过了锦囊,他虽然认同了,但是还是有些小孩子脾气。
“如果她实在是无法抽空来见我,那你便将这件礼物送给她。不必说什么。”
闻言,善轻轻笑了一声,洞悉一般地说:“从某一方面来说,大人可真是残酷啊。”
我哪有,明明这么顾忌她的心情了,还怕如果见不了面,就这样不辞而去,会给我这个妹妹带来心理阴影,所以送给她一件怀人的礼物。
我是多么体贴、可爱的姐姐呀!
善出门了。我在家,想到前两次善不在忽然闯入了近卫虎和云姬,我决定还是不在花架下歇息了,坐在卧室里,手指磨琢着棋子,夏日漫过绿纱漏些炽热的光阴在屋子里,打开的窗子吹来有些温热的风。
我一边自己玩着,一边等待着善回来。
几次听到外面有人叫门的声音,全然不理,过了一会儿也便安静了。
晚边,风开始凉润的时候,善回来了。他走进卧室时,我正睡了一个午觉起来,对我来说白天黑夜都是双眼抹黑。
我扶着微乱的头发,坐了起来。“善,坐。”
“大人这会儿才睡醒。”他问。
他这话问得我有些无地自容,不过我真是无聊得睡着了。我转开话题,“是啊,翠娥那边如何?”
“大人的话,我一会儿再回答,我想先喝点水。”他走到桌子边,拿了一个茶杯,准备喝凉白开。
我便听着他浅浅的喝水声音。
看来真是很渴了。
我有些纳闷,“你见翠娥的时候,她没招待香茶吗?”
虽然是两两相厌弃,不过他上门时终究是代表我这边的使者,接待上门的客人,翠娥该不会这么任性吧。
善冷笑一声:“人家现在是巫女了,大忙人了哪还有时间招待我这种小喽啰,再说她的香茶我还不乐意吃。”
我碰了冷鼻子,看善这个样子,应该是在翠娥哪里受了气。我忙安慰道:“翠娥也许是身不由己,你知道的,善,那时候的我几乎也和她一样。”
我淡淡的笑。
善不满:“大人你和她怎么能作为一谈呢。”
他平息了一下心情,终于回复了我的话。“锦囊已经送到了,但是她说最近一段时间都很忙,无法来看您。”
我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善顾及我心情,转谈别的事。
很快,便到了满月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