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试探只能说对从前的忠犬是管用的,但现在的善又是何种属性,我已经不想深究了。
我发现,即便是他再忙碌,仍然会每天晚上雷打不动地陪我吃晚饭,到了这个时候春夏秋冬四女便会乖巧地离开,留下一个我们两人的空间。
四女都很是敬畏着他,对于我,她们自然在人前是从不八卦的。
可是有一天,我记得那一天是午后,四女都各自有事,并不在我眼前的时候,我手里摸着一把份量很轻的桐木扇子,轻轻扇着风,企图扇走夏日带来的沉闷和燥热,可惜连风都是热热的,我呆了一会儿,终究是无聊地待不住了,走出了院落,不知不觉仿佛走进了一片绿茵之中,头顶的郁翠遮挡了似火般的骄阳,开始是卵石路,后来是并不平坦的小路,我走得磕磕碰碰的,只凭着没什么用的直觉走着,好几次都差点被东西绊着了。
寂静的路,仿佛又路过一处假山,我听到有下人齐整的脚步声时,下意识地躲进了假山里面,也许我内心深处便觉得若是被他们瞧见会惹出一些祸端来吧。
我在假山里碰了好几次头,因为没有方向性,最终不知道从哪个洞门又走了出去。一走出去,就闻到一种鲜灵芬芳的花香,被骄阳烘焙而出的香气源源不断地扩散开来,我周围竟然是一所庭院的花园,我能闻出的花草好像有美人蕉、合欢花、紫茉莉以及百日草的气味,这个花园里还有一些其他的花草,其实仔细一闻,也是素娥能叫得出来名字的,并且我的脑海里还会浮出那花草的记忆。
我站在花间,头顶被骄阳晒得热热的,感觉都能煎鸡蛋了。我拿扇子抵住头,打算找一棵花树避一避阳光。
“近来青王大驾,咱们城主府都热闹了许多呢。”忽然听到有婢女往这边走来,我脚步一转,往回走,又走进了假山之中。
“是啊,难得来的喜庆,王上大驾芥子城,这可是头一回,咱们芥子城地处西南,有些僻静,连城主接到王旨都不太敢信哪。”
剪刀剪过花茎的声音咔嚓一响,极为清脆利落的,然后整朵地投入花篮里的声音略有些沉甸甸的,这两个婢女一边剪着花,一边聊着八卦,我不能出来,也只好躲在假山里听他们这无聊的八卦。
“我听说啊——你耳朵凑过来一点,我听说哪,青王居住的地方好像住了一个女人!”
“真的,假的,你不会是胡说的吧。”
“什么可能,我认识一位哥哥可是亲眼见青王的人将那个女子接了过来的。”
“什么哥哥,分明是情哥哥吧!”
“讨厌。不过青王瞒得这么紧,看来也是心爱的人,青王世代出情种,怎么就没让我碰见呢,我也想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哪。”
“别做梦了,便是你真能碰上,你忘了,历来得青王所喜欢的女子,从来没传说有一个善终的,咱们啊,还是好好地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这两人说说笑笑,玩玩闹闹。我却觉得从头到脚被泼下一桶冷水,仿若寒冬腊月般彻心凉,我越听越觉得可怕,越想越觉得真实,从前那些细节现在回想起来,竟然是早有预兆,我原来从来就没有走出这个府邸,只是走出了一个院子。
那两个还在继续道。
“青王好似贴榜告知天下,要寻一样叫做障叶的宝物,若能献给他,便能加官进爵,赏赐黄金三千呢。”
“嗯,我哥昨日便在念叨,听说来揭榜来府里的不少,却都是假的,被乱棍打出了,骗子太多了,他们最近很少辛苦,常常抱怨。”
“他们也不想,若是寻常的东西,青王会没有吗?正是因为是世间难得的宝物,才有这样的重赏啊。”
“这倒是……我好了,你如何了?”
“嘻嘻,我也好了,那就走吧,若让夫人久等了,一会儿又是一顿牢骚。”
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背靠着墙壁,开始沉思这一段时间发生过的事情。
心里只觉得果然如此。
只是,正巧要睡便有人送上了枕头,合情合理到让我忍不住想要吐槽。
这人头也送得太及时了吧。
善如果是青王,当初又怎么会被素娥在芦苇荡里捡到,又为何在云之村寨呆了两年之长,为什么一定要骗我离开云之村寨,又为什么一直瞒着我真正的事实?
这些答案或许只有善本人才能解答了。
在素娥的记忆里,这一份的青王早在三年之前的春天便登基了的,那么登基后的一年便辗转到云之村寨到底是遭遇了什么刺杀,还是故意为之?
那我就更是无法明白了。
呃,目前摆到我面前的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便是,我现在该什么回去,我根本就没记过来的路,不过就算刻意去记,我想也不一定能记得住。
也就是说我现在只能等待善的人发现我不在了,再把我找回去了。
这样便打草惊蛇了。
善肯定会怀疑我知道了什么。
我找了一个地方呆着,一边思考着该如何应对,大约在我出来后的三个小时之内,善急匆匆地把我找到了,“素娥——”
我听见他叫我的声音,是有些阴翳的,仿佛披着阴凉的一把嗓子,索命一般地将我定在原地。
我对危险的气息通常都很有感触,他那一瞬间放出来的阴狠,让我背后一凉,我维持着淡淡的神容,其实心里慌得一逼,我为了扭转这种颓势,决定恶人先告状。
“善,你来了,我好像不小心走到别人家了。”
善紧紧握住我的双手,握得我都感觉到一股痛意袭上心头,我咬牙扔住了,他似乎很痛苦,“素娥,我还以为你离开了。”
我愣了一下,忍不住打趣道:“我这样能走到哪里去?”
然而他却没有一点看玩笑的样子,每一个字眼都像是从喉咙里蹦出来一样,“我不许你走。”
他的霸道和阴狠终于无法继续忍耐或者藏在心里了呢。
他忽地紧紧地将我勒入他的怀里,直到那时我才意识到这个少年是如此的孔夫有力,强健高大,我在他怀里,就像一只弱小可怜的金丝雀。
我挤出一只手,摸摸他的脑袋,用着温柔优雅的声音向他说:“善,你这是怎么了?”
他呼吸浅浅地在我脖颈之处,吹着微微的痒,“我只是很害怕你就这样消失不见了,幸好上天一直都是站在我这边的,你仍然还在我的身边。”
我冷笑一声。
他有些疑惑地问:“素娥。”
人设不能崩。我只好说:“我迷路了很久了,现在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