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人都是水军幢主,平日里与张敬也有往来,但都是泛泛之交,真要说有极大把握的一个都没有。
所以他才会先选择任展,而任展也没有让他失望。
“就算余、骆三人与我等同心,也不过区区两千余人。”任展正色说道:“既然要立大功,不妨换个人来试上一试?”
张敬一听,顿时便乐了,没想到这家伙,比自己的心还大。
在他想来,只要能拉拢到几名幢主,率领两三千人前往秦郡,那便算得上大功一件了,可任展一开口,就来了个“区区两千余人”。
“你以为我不想啊?休看我在石头城驻了好几年,但能够说得上话的,也就是这些幢主而已,那些军主尽皆是世家豪强子弟,哪会将我等看在眼里?”
张敬苦笑着摇了摇头,任展闻言,却是咧嘴一笑道:“恒肃难道忘了马智伦?”
“马智伦?”
此人乃陈留郡(浙江湖州市)人氏,精于水战并屡立战功,原本是中军军主,只因前几日得罪了黄法氍之子黄玩,被调到左军之中任了个记室参军,品级没有下降,但手上却没了兵权,心怀怨恨是必然之事。
但张敬与他素无往来,只在以前有过一面之缘,如何敢贸然与他说起此事?
“马智伦乃是我远房舅兄。”
张敬顿时便来了兴趣:“既然是你舅兄,以前为何没有听你说起过?而且在军中似乎也未曾照拂过你?”
“当年我晋升幢主之时,若无他从旁相助,我一介寒人,又如何能争得过卢艾?”任展轻声一笑:“之所以没和你说起过,是我这舅兄不愿张扬。”
张敬还是有些疑惑:“但他如今手上没了兵权,即使想与我等一同投奔韩将军,也拉不出人马来啊?”
任展曲指轻叩案几:“手下无兵,不等于他拉不出人来,他任军主长达七年之久,难道在水军之中没有一二知己?”
张敬沉吟片刻,道:“可以一试,但不可抱太大指望,若实在不行也不用强求,只要有一两千人过去,也算是有了进身之阶。”
“这个我心里明白。”
“我今晚就去找他试探一二,若是能成,明日此时,我再带他来你营中,共谋大事。”任展站起身来,低声说了一句,随即便告辞离去。
张敬将其送出帐外,待其离去之后,杜友继才从黑暗之中钻了出来。
……………………
九月中旬,韩端兵出破岗渎,数日之间,便轻取句容、湖熟、方山、倪塘等县,屯大军于丹阳郡城之前,并立即伐木打造攻城器械,做出欲取建康之态势,欲逼陈顼将黄法氍水军调回建康。
然而刚过得两日,便有无数百姓蜂拥而至,要求加入韩军共讨无道。
讨伐无道什么的其实都是顺带,主要的目的,是想在军中混口饭吃。
老百姓真活不下去了。
连续几次征税征粮,已经将京畿各县搜刮一空,老百姓刚从地里收上来的粮食还没吃上几顿,便被朝廷征去了大半,剩下的还不够一家人吃到过年。
若韩家军不来,他们都要准备翻过破岗渎往吴地逃难去了。
一队队要求从军的“义卒”络绎不绝,这令韩端感到十分意外,但更多的却是惊喜。
“失道多助,得道寡助,陈国民心尽丧,如何能不亡啊!”
韩端大声感慨,卜僧念也是满面笑容地说道:“主公揭竿而起,讨伐无道,百姓景从,此乃顺天应命!”
众将也是纷纷附和,但高兴之后,却又不得不面对如何处置这些“义卒”的头痛问题。
“不可能让他们留在军中,干脆发点口粮,让他们自行前往曲阿算了。”
秋收已经结束,三吴之地的粮食运不出去,价钱低至六七百钱一石,购买的人仍然不多,仓廪充实,让韩端底气十足,哪怕将丹阳百姓全部迁往吴地,他也能负担得起。
卜僧念却认为此举不妥:“若任其前往曲阿,恐怕用不了几日,京畿便再无人口了。”
建康早晚都要攻下,若是京畿无人,到时还得从各郡迁入人口来充实,卜僧念所虑也是不无道理。
但眼睁睁地看着百姓挨饿,这种事情韩端也做不出来,他沉吟片刻,问道:“不迁百姓,便只能调粮来赈济,但我军一旦撤退,这些粮食岂不是便宜了陈国?”
卜僧念道:“不迁就只有运粮来赈济,否则定然会有百姓饿死。主公,建康城内的人是命,这些老百姓的命也是命,不如假戏真做,强攻建康?”
“强攻建康?”
闻听此言,韩端顿时心中一动。
他此番出兵的目的,只是想佯攻建康逼退黄法氍京口水军,但如今看来,陈国已是民心尽丧,立即攻下建康,彻底灭亡陈国,也并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