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墡嗤笑了一声拽了拽自己的脸皮说道:“这是什么?”
罗炳忠老实巴交的说道:“脸。”
“脸脸面。”朱瞻墡用力的靠在了椅背上摇头说道:“吴太后的父亲吴彦名乃是汉王近卫永乐十年吴太后入宫。”
“宣德十年之前我作为先帝的胞弟从未听说过我还有一个二侄子你可知为何先帝要将陛下养在宫外?”
罗炳忠想要堵住耳朵这种皇家机密之事也是他能听的?
可是襄王要说他又不能不听君让臣死臣不能不死。
他结结巴巴的问道:“为为何?”
朱瞻墡嗤之以鼻的说道:“还不是那孙太后?”
“先帝为何生不出儿子来?你猜是生不出还是生得出来活不得?”
“自从那胡皇后被废孙氏做了皇后之后先帝膝下再无一儿一女只有陛下一人养在宫外独活!”
“你还不明白吗?”
“陛下是个明白人所以住泰安宫而不住皇宫。”
“当然了孤这也都是猜测做不得真做不得真你权当孤胡言乱语便是。”
罗炳忠看着墙角的梅花思索了良久他的襄王殿下今天真的没吃错药因为是装病随行的医倌压根就没开药。
既然不是吃错药了那大约是真的病了心病。
罗炳忠十分郑重的说道:“殿下要是实在是担心要不我们在这周王府旧府多住些时日?等到开了春过了天明节等到京营凯旋之后再回京?”
“实在不行咱们就不回京了问陛下讨要一个封赏把这周王府旧宅赏给殿下咱们就住这儿哪儿都不去了。”
朱瞻墡靠在了椅背上呆呆的说道:“把孤今天跟你说的话散出去吧。”
“收拾好了就上路吧不耽搁了。”
“散散出去?”罗炳忠可是知道襄王今天到底说了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又是妄议太子又是妄议陛下身世只要一句话说出去都是掉脑袋的事儿。
这襄王还要他罗炳忠散出去?
回京就是脑袋搬家!
“孤是王还是汝是王?!”朱瞻墡厉声问道。
罗炳忠十分确切的回答道:“殿下是王。”
“让你散出去你便散出去就是。”朱瞻墡靠在椅背上看着碧蓝如洗的天空喃喃的说道。
罗炳忠已经完全慌了神他愣愣的说道:“殿下糊涂啊殿下这是取死之道!散出去之后哪怕是陛下想保殿下都保不住啊!”
“散不得!散不得!”
朱瞻墡笑着说道:“孤本就没打算让你陪孤殉葬孤会为你求情留你一命的。”
“在贵阳府孤认识了一个很怪很怪的人你大约也听说过他。”
“就是那个落凤坡私塾的先生即便是天朗气清他也总是穿着蓑衣带着斗笠而且压的很低很低。”
罗炳忠不住点头说道:“我知道那人是很怪他总是把笔墨纸砚用油纸包好在家、在私塾他都会把窗户关的严丝合缝一条缝隙都不留。”
朱瞻墡歪着头笑着问道:“这人是逃犯?”
“不是查过好几次就是个落榜的书生罢了。”罗炳忠摇了摇头这么怪的人他自然要仔细查验一个土生土长的熟苗并未作奸犯科。
朱瞻墡站起来拍了拍罗炳忠说道:“他用这蓑衣、斗笠、油纸、窗栏做了个套子把自己装了进去就如同那穿长衫站着喝酒的孔乙己一般。”
“回了京师就好好准备科举吧考个进士博个正经的前程。”
朱瞻墡说完负手而行迈着外八字带着些许纨绔的性子向着车驾走去。
罗炳忠赶忙追了过去今天朱瞻墡的话意有所指话里有话。
这装在套子里的人何尝仅仅是那个落凤坡的私塾先生何尝仅仅是孔乙己?
这套子何止是那蓑衣、斗笠、油纸、窗栏呢?
罗炳忠到底没有把朱瞻墡的话散播出去违抗了朱瞻墡的命令。
朱瞻墡如果仍在襄阳襄王府花天酒地他死不死怎么死当然由他自己决定。
但是既然是走出了襄王府监国之后又去了贵州安定地方那朱瞻墡的这条命归陛下归大明不归他自己。
罗炳忠没有按照朱瞻墡的吩咐而是将朱瞻墡的话烂在了肚子里。
朱瞻墡的马车用了十天的时间从开封府走到了通州水马驿。
在朱瞻墡下榻到了通州水马驿的时候罗炳忠匆匆赶往了泰安宫觐见了陛下。
罗炳忠事无巨细的将朱瞻墡的话转述给了陛下包括了那些大逆不道之言。
朱祁钰沉默了良久说道:“朕知道了你先回吧。”
“臣告退。”罗炳忠想为襄王求情跪在地上跪了许久但终究是没有开口。
他是襄王近臣他开口反而适得其反。
罗炳忠刚走兴安立刻俯首说道:“陛下襄王殿下绝非不知轻重之人也绝非无恭顺之心之人此番诛心之语恐有内情陛下息怒!恳请陛下明察。”
朱祁钰并没有生气反而摆手说道:“他这是在自污朕明白以襄王之尊朕这奇功牌都赏了赏无可赏他不自己给自己泼点脏水怎么活?”
“朕听闻前些日子襄王的那三个儿子可是在京师耍了大威风被都察院的人狠狠的参了一本。”
“这三个小子自从入京之后一直是老老实实从未有逾矩这襄王要回来了他们反而闹起来了闹得京师满城皆知不就是给朕看的吗?”
“装在套子里的人何尝只有襄王呢?”
朱祁钰忽然想到了当初他问金濂关于宁阳侯陈懋贪墨钜万之事金濂说他和陈懋抵背杀敌不便多说朱祁钰一再追问金濂也就借古喻今说了句封无可封。
时至今日这话又应在了朱瞻墡的身上。
朱瞻墡安定贵州有功而且是实打实的他自己立下的功勋利柄为枢进行的大规模供给侧改革实践对大明而言是一种极为宝贵的经验。
朱祁钰给他朱瞻墡什么?
给不了那朱瞻墡只能自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