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玉来到了马场之中参加这次赛马会的大明的代表人物有钦天监、十大历局、石景厂等官厂工匠等在精心的维护着铁马防止有人在比赛之前、比赛之中做盘外招;
而整条六十里长的驰道由陛下的御林亲卫缇骑和京营共同看守防止有人恶意破坏驰道和比赛而且还负责实时传递消息;
而商辂带着一众翰林院的翰林、都察院的御史、国子监的监生端坐在观礼台上低声交头接耳而两个儒袍学士正在和御马监的太监进行沟通;
在不远处是一众四夷馆的番国使者站在一个弧形的月台上张望着按照大明礼制他们仍然没有座位倭国的日野富子和细川胜元、来自朝鲜的姜孟卿和金何、以及来自莫斯科公国的尹凡三世以及一众南洋诸国的使臣。
朱祁玉还看到了来自康国以及帖木儿王国的使者这让他有些意外更让他意外的是已经亡国的罗马使臣、最后一个总督尼古劳兹居然和礼部尚书萧晅、姚夔、刘吉、马欢坐在一起。
“礼部的安排没有问题吗?”朱祁玉侧着问于谦关于尼古劳兹为何在礼部的位置而不是在番夷使者的位置。
于谦眉头一皱说道:“尼古劳兹是海事堂的掌教而且还是大明礼部鸿胪寺的通事领大明俸禄的鞑官在礼部也正常吧。”
朱祁玉摇头说道:“尹凡三世也是鸿胪寺的通事也一起翻译罗马文牍尹凡就在使者那一侧以前有什么活动的时候尼古劳兹都坚持自己罗马使者的身份不肯在礼部侧。”
朱祁玉当然清楚尼古劳兹是大明的鞑官毕竟尼古劳兹来的时候还带了三百个饿得面黄肌瘦的罗马士兵这是罗马现在仅存的武装力量在这次之前尼古劳兹从未以大明官员自居就像尹凡一样。
今天有点不一样。
“臣差人问问吧。”兴安低声说道差遣了一个小黄门前往闻讯很快就得到了回复。
“陛下是因为五皇子出生了。”小黄门十分恭敬的说道:“胡少师提醒过尼古劳兹若是尼古劳兹仍然以罗马人自居可能会给五皇子带来些麻烦。”
朱祁玉了然原来如此。
尼古劳兹并不愚蠢也不迂腐更不会不知变通这是一个双方都乐意见到的结果。
朱祁玉落座后看向了翰林院、国子监的方向这些人是今天比赛的另外一方。
“于少保还记得湖口县的铁锁横江吗?”朱祁玉忽然对着于谦说起了往事朱祁玉南巡至九江府在甘棠别苑乘船至鄱阳湖入江口的湖口县遇到了铁锁横江。
“臣自然记得。”于谦不明所以的说道。
朱祁玉看着于谦迷惑的表情解释道:“当时奏对朕与于少保讨论了弱民五术于少保对此嗤之以鼻。”
“总结来看弱民五术其实就是发展还不如不发展稳定大于一切。”
于谦稍微回忆了下弱民五术的内容点头说道:“诚如是也。”
“东汉永平十一年罗马的都城发生了暴乱皇帝尼禄自杀自此之后罗马各大军头开始争多帝位最终一个叫韦帕芗[xiāng]的人成为了罗马皇帝。”
“这个重建了罗马帝国秩序、善于经营国库、与朕一样有贪财饕餮之名的皇帝是个戡乱君主。”
“一日韦帕芗接受了一个工匠的献礼获得一架汲水龙尾车可以节省人力而韦帕芗大喜过望重赏了这名工匠却不让这名工匠继续制造水车了。”
罗马皇帝尼禄自杀后罗马广袤的土地上展开了谁来做皇帝的吃鸡大赛最终韦帕芗成功吃鸡成为了罗马的皇帝。
这位皇帝重新建立了罗马的秩序但是他不让工匠秩序制造龙尾车。
于谦点头说道:“这和弱民五术是一样的发展还不如不发展追求稳定为先。”
朱祁玉提到韦帕芗只是他是肉食者的缩影这些肉食者并不愚蠢技术的进步可以带来财富但是技术进步一定会带来改变改变一定会触及到一些人的利益。
比如非洲五大暴君之一的蒙博托看到了布隆迪被起义赶下了台就给布隆迪写信说:【我早告诉过你不要修路现在他们正在你修的路上开着车反对你。】
朱祁玉补充说道:“其实不仅是肉食者害怕改变连百姓也害怕当初八十锭纺车出来的时候被直接砸碎了。”
“其实技术进步并不中立、更不普善技术的进步往往和肉食者们高度的绑定在一起并且技术也是肉食者统治的一部分。”
“所以百姓们也害怕技术进步因为技术进步可能带来各种花样繁多的新的朘剥手段。”
于谦心服口服的说道:“陛下真的是目光如炬洞若观火。”
于谦听明白了陛下这番话的含义从弱民五术开始说肉食者讨厌技术进步又推广至了百姓们也厌恶技术进步因为所谓的技术进步红利享受不到反而是各种新的朘剥手段让人痛苦不已。
就拿修驰道来说也就是朱祁玉以工代赈当产业工匠不仅不会饿死还能领到丰厚的报酬若是换了再往后点的鞑清呢?
鞑清只会征调民夫民夫不肯征调就杀最终铁路修好了一纸契约将铁路送给洋人最终保路运动兴起鞑清自绝于人民。
这就是朱祁玉所说的技术从不中立更不普善而是高度和肉食者的利益捆绑在一起。
鞑清为了自己的统治地位把满是血肉和悲戚的铁路一纸条约送于洋人的行为就连一些既得利益者的满人都完全无法接受。
“其实商学士蛮倒霉的你看他那个魂不守舍的模样。”朱祁玉看着商辂坐蜡的表情就知道他压根就不想来但是作为翰林院翰林学士他又不能不来。
商辂三元及第他擅长读书也擅长治学就是不太擅长朝中狗斗他只想安安稳稳修史把陛下交待的《稽戾王实录》修完。
结果先是仁和夏氏科举舞弊桉而后就是南北两雍监生桉让商辂筋疲力尽表情写满了生无可恋。
今天商辂还得代表腐朽和迂腐的儒学士们来参加这次的赛马这次的赛马就是商辂自己把脸伸出来让人扇了左边扇右边。
就是御马监的良驹赢了又如何?
这比赛一开始儒学士就输了因为比赛是在驰道上进行的!
就是被儒学士们寄予厚望的良驹获胜驰道堂而皇之的落地陛下的目的不照样达成了吗?
就算是铁马输掉了兵仗局难道就不用蒸汽机压印银币了吗?难道石景厂就不用蒸汽机抽水了吗?难道织造局就不用蒸汽机纺纱织布了吗?
最终赢的还是陛下。
大势已成无论如何挣扎都是徒劳无功反而挣扎的模样就是出丑挣扎的越剧烈陛下看的就越开心。